攤主瞧見她的動作,道:“等的人終于來了?”
崔時堰朝他輕輕拱手,攤主是讀書人,立即站直了也朝他拱了拱手。
謝長安迎上來,目光掃過他周身,除了臉色白了一些,倒是沒什麼傷。
“殿……”她話音一頓,改了口:“你沒事吧?為何耽擱了這麼久?”
崔時堰接收到她眼底的憂心,眼中漫上淺淺的笑意。
他道:“放心,我沒什麼事,隻是出了點意外被耽擱了,太子殿下幫了忙。”
崔鴻煊如今跟她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會出手幫她也不意外。
謝長安确認他沒什麼問題,這才松了口氣。
崔時堰道:“是不是讓你等了很久?”
謝長安搖頭:“也沒有很久。”
崔時堰忽然擡起了手,微涼的指尖碰上她的額角:“都出汗了。”
謝長安一愣,其實她是因為擔心出問題才會出冷汗的。
“……”
小二茫然又有些驚懼的看着那位很好說話的客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許三:“……”
這是什麼捉奸現場嗎?
果然是九殿下。
謝長安将他引到桌邊:“嘗嘗這家馄饨,特别好吃!”
“好。”崔時堰很好脾氣的跟着過去坐下。
但他因為身體,胃口并不如何好。
一小碗馄饨也隻吃了一半。
“沒事,吃不完也沒事,好吃的還有很多,咱們慢慢吃過去。”
謝長安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吃,這個人五官不管是拆開看還是整體看都挑不出一絲瑕疵。
明亮的燈火下,他的五官被染上暖色,有些夢幻的好看。
察覺到她的注視,崔時堰總會從碗裡抽空擡眼含笑望她一眼。
祝樓先打發車夫離開了。
吃完馄饨,謝長安帶着崔時堰慢慢順着河邊走。
忽然她看到前面稍低矮的地方有很多男女在一起放燈,男子在後半擁着女子,握着女子的手将花燈送進河水裡。
密密麻麻的花燈順着河流順流直下。
“殿下,咱們也去放燈玩吧?”
謝長安滿心滿眼都是河邊的賣燈鋪子。
崔時堰自然無不可,本就是答應陪她過節。
讓她等了半日,她這點小要求總不會不答應。
謝長安在燈鋪前流連,崔時堰站在她身邊看着她挑。
雪婳和祝樓站在遠處看其他人放燈,遠處的天空炸開幾朵焰火。
攤主介紹道:“小姐公子,今夜還有猜燈謎的活動,隻要猜對了燈謎就能免費拿燈,兩位可有興趣?”
謝長安與崔時堰對視一眼,她笑眯眯的說:“這個倒是有趣。”
攤主側開身子讓開身後架子上的幾排造型獨特的花燈,他摸着胡須道:“一盞燈對應一道字謎,猜對了哪道就帶走哪盞。”
謝長安偏頭低聲問他:“殿下可有喜歡的燈?”
崔時堰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隻是看着她笑他便感到很開心。
于是他随手指了一盞:“就那盞吧。”
“那讓我來試試,為殿下赢下這盞燈。”
攤主從燈下取下一張字條,念出:“一隻黑犬,不叫不吼”
字謎并不是謝長安的長項,讓她騎馬挽弓她或許還能一試。
但這個謎語顯然很初級,她很快就道:“沉默的默?”
攤主一撫掌:“小姐大才,這是您的燈。”
謝長安轉手将燈塞給崔時堰,笑吟吟道:“不,是他的燈。”
攤主哈哈大笑:“是是是。”
“那我也幫你赢一盞。”崔時堰道:“挑吧。”
謝長安當然就挑了。
攤主道:“小姐好眼光,那燈這幾年每年都挂出來,但燈謎沒有一個人猜出來,所以還在這挂着呢。”
謝長安道:“那我拿定了。”
攤主道:“看來小姐很信任這位公子。”
“當然。”
攤主照舊取下字條,念出一句字謎。
周圍聚集了一些行人圍觀,小聲交流議論,攤主字謎一出,人群都沉默了。
看來确實很難。
謝長安也擰着眉頭苦思。
崔時堰隻沉吟了片刻,笑着道:“是骞對嗎?”
衆人一臉‘真的假的’‘該不會是瞎蒙的吧?’的表情迅速看向攤主,隻見攤主先是一愣,然後笑意凝固。
随即,激動撫掌道:“哎呀!兩位真是大才!這字謎可難倒了不少讀書人!太厲害了!這燈,小姐拿去便是!”
謝長安心滿意足抱着燈走到河邊,從燈的中央摸出一張字條,教崔時堰用細毛筆在上面寫上自己的願望。
謝長安捏着毛筆想了想,寫下了事事順心等幾個詞。
崔時堰看着她一本正經認真的模樣,唇角翹了翹,在字條寫上:希望她的願望都能實現。
他這一生有很多遺憾的事情,從前是遺憾把她弄丢了,現在是遺憾沒能早些認出她。
但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他二十多年韬光養晦,終會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她亦是他最大的野心。
他凝視着河水裡倒映出的女子,眸中的溫柔被灼熱的野心燃燒殆盡,頃刻便不複存在。
女子将燈推進河水中,正閉着眼默念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