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謝長安就知道了那些聚焦在相府外面的目光來源。
“若公子所料不錯,那些人應當是宮裡那位的。”
許三站在亭外一闆一眼的說。
謝長安側身倚靠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纖纖玉手往池塘裡灑下一把魚食,引得魚群争相搶食。
她語氣悠閑:“怎麼?你家公子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就好像那些人密切監視的不是她住的地方。
許三憋屈的想吐血:“……”
還不是要怪那位病秧子殿下,以往陛下對丞相雖也忌憚,但卻沒到這份上。
然而這次那病秧子一出手就攪得一池子水渾濁不堪,誰也别想輕易摘幹淨。
他自己潇潇灑灑抽身而退,然那代價也非常人能付得起的。
許三不接話,隻提醒道:“夫人與公子私下有什麼暫且不論,眼下明面上與公子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這些日子當謹言慎行才是,公子讓屬下提醒你,這些日子能别出門便不要出門了。”
謝長安嗤笑了一聲,聽得一旁的雪婳出了一頭的汗。
“這世上果然還是有因果報應的吧。”
她道。
許三站在亭邊,将她話音中的幸災樂禍和譏諷聽得清晰,他略感不适的皺起眉:“夫人何須如此,那日公子派出的人盡數死在那場大火裡,一個活口也沒留下,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
他知道這些話本不該他一個當屬下的來多嘴,若是被公子知道了,他指不定還要受罰。
但她兩度傷了公子,那直插入胸口那一刀再往深處幾寸便險些救不回來。
許三跟在裴寂雪身邊多年,他的真心唯有他這個最為親近的屬下才能窺見幾分,說無怨念是假的。
他試探道:“想必夫人也明白公子手下培養出的死士不是隻有三腳貓功夫的魯莽武夫,夫人難道就沒懷疑過,那位病……殿下或許并非夫人心中所想的這般良善。”
謝長安晃神了一瞬。
當然懷疑過。
事實上出了火場她就在懷疑,這一世已經有太多不一樣了,但均沒什麼結果。
許三見她若有所思卻并不言語,他微微拱手,道:“公子的意思,屬下已經帶到,這便先走了,望夫人保重身子。”
許三轉身拐過曲廊徑直離開了。
謝長安強裝的若無其事的模樣也瞬間垮塌下來,她隻是不能讓裴寂雪看出她很低落,否則他說不定還會想辦法對殿下出手。
雪婳伸出手去想扶她,擔憂的看着她:“小姐,您這幾日沒怎麼吃東西,身子會熬不住的。”
謝長安愣了片刻,擡手抓住了她的手,眸光帶着隐晦。
“如果你發誓要守護一個人,還說要治好他的病,可最後……”
她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
“可最後,你還是沒能救得了他……”
她話尾無力的落下,一滴淚從眼角滴落。
雪婳頓時慌了:“小姐……小姐您别哭啊。”
謝長安在她眼裡一直是很堅韌的人,哪怕過去被姑爺關在院子好幾個月,她也沒有掉一滴淚。
最近卻莫名情緒格外低落。
雪婳幾乎是懇求的道:“奴婢給你講些坊間趣事聽吧,您别難過了,有什麼傷心的事就告訴奴婢吧?好不好?”
謝長安腦中不合時宜的閃過當夜那片刻柔軟的觸感,其實那時候她腦子裡一團亂麻,她就是隻是想不擇手段的留下他。
那時候她還沒準确意識到自己的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這些日子不論是病中還是病愈,她一直都在反複想這個問題。
“雪婳。”
謝長安忽然打斷她。
雪婳一懵:“奴婢在!”
謝長安道:“我好像……有了心悅之人。”
雪婳聞言本能的感到高興,眼眸都彎了起來:“那是好事……”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她好像忽然意識到了現在是小姐嫁進丞相府的第二年秋,而不是未及笄在閨房中那幾年。
小姐會這樣說,證明那個所謂的意中人肯定不是姑爺……
而且不知什麼時候起,小姐就再也不依賴姑爺了,也不再纏着姑爺,也不在姑爺面前撒嬌了。
仿佛變了一個人,又好像沒變。
她的一些小習慣依然存在。
雪婳想着笑容又垮了下去,猶豫的道:“小姐……”
這時,她忽然想起小姐情緒轉變的開始似乎就是從那夜從宮裡回來,到昨日宣布九皇子沒了。
小姐還說答應要替他治病……
雪婳張大了嘴巴:“小姐心悅之人難道是……那位九、九……”
她九了半天也沒敢全說出口。
謝長安目光輕輕掠過她的面龐,裡面夾雜着沉重的憂傷:“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