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宮宴聲勢浩大,幾百名容貌姣好的美貌宮婢挎着花籃侍立在道路兩側,官員公子有愛好風雅的伸手從花籃裡挑出一朵放在鼻尖輕嗅,感歎道:“果真有排場。”
謝長安與裴寂雪并肩走着,輕輕說着什麼。
裴寂雪側眸瞥了一眼花籃:“可有夫人喜歡的?”
“沒有。”
謝長安怕他再像剛才一樣動作迅速,于是一點沒猶豫就回答了他。
裴寂雪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晉帝仿佛要讓所有人都看出他有多看重這位閻将軍一般,一應事務都安排的最好的,何等奢靡鋪張。
自從天子中毒,後又是皇後薨逝,皇宮已經許久沒有過喜事了。
謝長安一路走過來,眉頭越皺越緊。
邊關缺衣少糧,宮中卻奢靡無度。
走在最前方的太子在湖中央的棧道停下,朗聲道:“諸位,晚間宴會便會在裡面進行,隻是此時時候尚早,父皇和閻将軍都還未到,這金明池的睡蓮是最近内務司移栽的,倒也算可觀賞,諸位不妨先賞賞景說說話。”
他話音落下,湖中的花燈逐次亮起,燈火将湖水照得愈發幽沉。
如同一條浮生路,延伸向四方。
而最後一盞花燈亮起之時,周圍毗鄰的幾座水中八角亭内驟然亮起融融燈火,輕紗幔帳輕輕垂下,被夜風撩動。
幾扇座屏将亭子裡圍起來,讓人窺不見一分裡面的景緻。
亭内的燈火亮起,那屏風便透了光,其間影影綽綽浮現美人窈窕的身影,所謂霧裡看花花更美。
女子柔韌的腰肢輕晃,伴随鈴铛輕響,柔和的樂聲流淌過夜色落進大家耳中。
一幫官員看得眼睛都直了。
周圍所有的亭子裡都有人在輕歌曼舞,看得衆人目不暇接,都不知道該看哪邊好。
裴寂雪站在謝長安身邊,微垂着頭望着水中,唇角卻勾起一個笑。
謝長安不由朝他看過去。
周圍的歌舞仿佛都入不了他眼,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謝長安心底忽然浮出這個問題,哪怕她們前世同床共枕幾年,再加上這一世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這麼久。
她從前覺得自己了解他了。
但當他為了她深夜獨自上山還替她擋刀的時候,她就又不了解他了。
後來她覺得她又了解他了,但他又作出了讓她推翻想象的事。
在她看來,裴寂雪真是個矛盾的人。
她看了會兒,裴寂雪仿佛感受到了來自她的視線,倏忽擡起了頭,兩人的視線撞上。
“夫人,怎麼?”
謝長安眸光閃了閃,僵硬的移開視線。
這麼熱鬧的場景,周圍是攀談的人群,他卻仍然這麼敏銳。
裴寂雪見她一聲不吭移開視線,饒有趣味的挑了挑眉峰。
就在此時,前方忽然傳來動靜。
裴寂雪擡眸朝那邊看去。
衆人也都漸漸歇了話音,望向那邊。
一道健碩的身影騎在高大的馬匹上嚣張飛奔而來。他的披風在夜風中飛揚。
謝長安聽到身後一陣嘩然。
“在宮中策馬疾行,這可是連長甯侯都沒有過的殊榮啊,看來陛下對這位閻将軍……甚是倚重啊!”
上一個在宮裡騎馬的還是太子,那之後太子就被罰禁足了十日。
就在馬要踩進湖裡的前一刻,那人眸光一利,大掌拽住馬缰就将馬牢牢勒住了,那馬的前蹄就踩在湖邊的最後一塊石闆上,實在驚險!
有官員立即撫掌:“好馬術!”
燭火将馬上之人身周的黑暗驅散,露出那一張黝黑闆正的鋒利面龐,與謝廣明不同。
謝廣明雖然是武官,但長得卻還是有幾分俊美的,不發火的時候就像個文官,所以他的兩個兒子也是世家公子中極受歡迎的熱門夫婿人選。
謝長安望着他,原來這就是鎮守南邊的那位閻将軍。
閻和正從馬上跳下來,太監立馬迎上去,谄媚道:“将軍,奴才幫你把馬牽去喂了可好?”
閻和正聞言看了他一眼。
這一個眼神都讓太監們腿肚子瘋狂打顫。
閻和正擡手拍了拍馬背,開口道:“我這馬尋常草料可不行,要吃最好的草料!”
太監佝偻着身子道:“是是是,奴才這就讓人去安排。”
閻和正這才将缰繩甩到那太監手中:“牽走吧!”
他剛走過來,便有幾位官員上前溜須逢迎。
“閻将軍!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在邊關可還别來無恙啊?”
“就是,上一次見到将軍還是在好幾年前,那時将軍回京述職可真是英武不凡啊,難怪如此得陛下倚重!”
“将軍一路回京真是辛苦了吧。”
閻和正沉着臉與他們客套了幾句,聽到這幾句話,才一頭霧水的問:“本将軍何時見過你們?”
“……”
那幾名官員一時都噤了聲。
氣氛頓時陷入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