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以為自己還是曾經那個目空一切的皇長子嗎?如今這幅樣子真是狼狽啊。”
崔鴻煊咬緊牙根,卻無從反駁。
裴寂雪停在他面前,凝視着他。
崔鴻煊滿臉戒備,緊緊将謝長安擋在身後。
裴寂雪掃過他的樣子,一曬:“殿下,你覺得你現在還能護得住誰呢?”
崔鴻煊不甘示弱道:“大不了就是一條命!你想要拿去便是,但是你别想再碰她!”
“這你說了不算吧。”裴寂雪嗤笑道:“就憑長甯侯府這幾個人,她今日走不出這皇宮,而我卻可以安然帶她離開,你呢?”
裴寂雪露出一個如孩童般惡劣的笑。
“太子殿下,你會怎麼選呢?”
崔鴻煊心神動蕩,臉色白了又紫。
他冷斥:“你如今也隻是區區罪人,又說什麼大話。”
裴寂雪慢慢搖頭,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看來皇後的死,還是沒能讓殿下成長,那就讓我來教教殿下。”
“從前你想委屈求全想粉飾太平,但結果是皇後和她的母族為了你退讓至逐漸衰落,你的祖父自請辭去職務歸鄉,而又因為你的太子之位,害死了你的母親。”
崔鴻煊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得死緊,他咬緊了牙,嘗到了嘴裡彌漫的淡淡血腥味。
他悲痛欲絕的斥道:“住口!不要再說了!”
謝長安知道皇後的死始終是他心中一個難以逾越的心結。
裴寂雪猶嫌不夠,他仿佛故意要刺激他。
“所以如今你這個太子有名無實,孤立無援,孑然一身,都是你應得的。”
他笑得開懷,眼底卻是深不見底的黑。
崔鴻煊聞言,眼底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他死死盯着裴寂雪和遠處的裴瑤,悲怆道:“不是這樣的!明明是因為你們——我母妃都是被你們害的!”
裴寂雪冷笑:“是嗎?就算裴家不殺皇後,皇後沒了母族庇佑在這宮裡過得如履薄冰,靠你一個窩囊太子,她又能活多久?”
崔鴻煊拳頭捏得咯吱咯吱作響。
“我……”
他再不願意也得承認裴寂雪說的是對的,謝長安今日冒如此大險入宮找他,他卻隻能被囚東宮,什麼也做不了。
眼看着裴瑤為難她,他也幫不了她。
他這副無能為力的樣子窩囊極了。
裴寂雪朝他身後伸出手掌,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是平靜如水。
他說:“莞兒,來我身邊。”
這一次,崔鴻煊恨恨盯着他的手,沒有攔。
謝長安感受到他整個身軀都在顫抖,仿佛壓抑着巨大的悲傷。
她擡眼與裴寂雪對視。
裴寂雪也不催促,隻是始終維持着伸手的姿勢,等她做決定。
謝長安上前一步。
崔鴻煊深深垂下頭,眼底逐漸漫上濕意,這樣的感受他體會過太多次了。
又是這樣。
到頭來,他什麼也留不住。
可身側卻半天沒了動靜,直到他的手感受到一點溫暖附上。
他震驚的擡起頭,就看到謝長安站在他身邊正看着他,手指很輕的貼在他手背上。
謝長安鄭重的道:“太子殿下,你不是孤身一人,你的身後還有大晉千萬百姓,還有長甯侯府。”
裴寂雪眸光向下,臉色越來越沉。
他知道她這個行為背後的含義。
這代表長甯侯府徹底倒向了太子。
而他們也終于,徹底變成了對立面。
裴瑤慢慢走過來,一字一句道:“阿寂,事已至此,不能放她活着回去。”
裴寂雪伸出的手發僵。
他蜷了蜷手指,緩緩收回了手。
謝長安暗自戒備,裴瑤滿世界找裴寂雪,她不知道裴寂雪為什麼不露面。
她本想見完太子以自己為誘餌引出裴寂雪牽制裴瑤,她好全身而退。
卻沒料到裴瑤來得太快了,她甚至還沒見到太子。
幸運的是他們似乎并不是一條心,裴寂雪顯然有自己的目的。
如果裴寂雪此刻倒戈,現下的處境就更雪上加霜了。
裴寂雪不是個善茬,他手裡的死士很難纏。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崔鴻煊輕聲道:“别怕,就算……我也會保護你。”
謝長安一點也不想稀裡糊塗死在這裡。
裴寂雪微微垂眸,翻轉了下手腕。
他才淡淡道:“我說了,人是我的。”
謝長安瞳孔微微睜大。
裴瑤怒不可遏:“裴寂雪!裴家教導你的一切你都忘了嗎!你到底還要為這個女人瘋到什麼時候!”
裴寂雪神色冷淡:“你們裴家的事與我何幹?”
裴瑤:“你……”
裴寂雪打斷她:“裴寂雪已經死了。”
裴瑤心頭蓦地一痛,難以置信的望向他。
“帶走。”
裴寂雪一聲令下,黑衣人就朝謝長安走過去,恭敬地俯首:“夫人,請吧。”
崔鴻煊想要阻攔。
謝長安隐蔽的朝他搖了搖頭,她走了出來。
裴瑤慢慢後退一步,招了招手。
禁軍訓練有素的将裴寂雪和他的人團團圍了起來,戰鬥一觸即發。
裴寂雪不慌不忙的挑了挑眉:“姑姑這是要攔我?”
裴瑤心頭微動,卻決絕地撇開頭。
“阿寂,留在本宮身邊,你要什麼本宮都能給你。”
裴寂雪一怔,忽而莞爾:“都沒意義了。”
他想要的都已經失去了。
裴瑤急了,指着謝長安道:“你想要的不就是她嗎?别說一個女人,待你登上皇位,千百個女人也不過是後宮的一隅!”
謝長安聽得頻頻皺眉,道:“貴妃娘娘,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人而非物件。”
“隻有我自己才能決定我喜歡誰,也隻有我自己能決定留在誰身邊。”
她的話讓裴寂雪微微出了神。
裴瑤無視她,略顯急切道:“你若認錯,今日之事本宮便揭過,你還會是我們裴家傾力培養的公子。”
裴寂雪扯了扯唇:“裴家?虛僞,不過是随時可以抛棄的棋子吧。”
裴瑤一噎:“本宮沒這般想過。”
裴寂雪不為所動。
裴瑤見他完全沒有要回頭的意思,也慢慢冷下了臉:“既如此,那就憑本事吧,看本宮今日留不留得住你。”
她轉瞬便吩咐道:“不論手段,給本宮拿下他……”
她又略微遲疑了下,補了一句。
“盡量莫要傷了他。”
刀光劍影在轉瞬間便混亂不堪。
裴寂雪快步過去,攬住謝長安的肩退到最後面,謝長安掙了兩下沒掙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