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句話隻相差了一個字,表達的情緒與含義卻大不相同。
一句是關心詢問,一句則是并不在意。
許嘉珞聽得明白,但沒計較,“一個omega信息素失控嚴重,我幫忙打了抑制劑。”
電話那頭很噪雜,幾句喊話聲壓過了背景音樂,“許嘉珞?讓人過來呗,我朋友今天還在朋友圈分享她新歌呢哈哈。”
“對啊,讓許小姐來現場,給咱們唱唱嘛!”
也有人勸,“哎,你們醉了,别胡說……”
“怎麼胡說了?咱們林家千金在這兒,清蔓的面子,她能不給嗎?她敢不給嗎?”
許商甯聽不清全部,隻隐約聽到了幾個字眼,“誰給什麼?電話裡說什麼呢?”
許嘉珞單手将手機抵在耳邊,掀起眼皮看了眼許商甯,淡聲,“說夢話。”
電話那頭倏地靜了一瞬。
反應過來之後,罵罵咧咧的難聽話接連響起,然後是林清蔓的聲音,“許嘉珞,對我的朋友們放尊重點。”
包間裡,林清蔓在衆人注視下直起腰,清了清嗓子,“我媽媽今天下午剛跟許奶奶通了電話,她老人家問起我和你最近接觸得怎麼樣,說讓我明天去許家老宅吃飯,仔細說說。”
看似寒暄的,司空見慣的威脅。
林清蔓說:“你現在過來漁舟灣。307包間。”
不等回話,電話直接挂斷。
是報複剛才沒有及時接通的電話。也是認為,不用等回答,許嘉珞也會去。
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看了眼結束通話的屏幕,許嘉珞将手機扔回外套口袋,轉身往樓下走。
許商甯跟着走,問:“林清蔓有事找你?”
許嘉珞反問,“為什麼突然來這兒聚會?”
“……”
見話題沒能成功帶跑偏,許商甯眯起狐狸眼笑,“這裡跟頒獎晚會的會場離得近嘛,你又正好不在,我就想着偷偷過來借地方玩玩。”
許嘉珞側過頭,霧黑的眸子同許商甯對視,沒開口地罵了幾句。
然後看向許商甯的後頸。
“放心吧,我也打過抑制劑了。”許商甯解釋,“隻是信息素流失得太多了,不過等歇一會兒就好了……”
話到一半,許商甯看着許嘉珞的臉,“你的臉色怎麼有點差?”
剛剛在樓道裡,光線不太好,現在到大廳,看得出原本就冷白的膚色,這會兒血色明顯更少了。
“我沒事。”擡手揉了下後頸,許嘉珞轉身往樓下走,“那些賓客如果有不方便離開的,今晚可以先睡在這裡。”
“還是我們珞珞心善。”
心善的人淡淡道:“給你一天時間,把所有痕迹清理幹淨。”
許商甯迅速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管家站在一邊,欲言又止。
從這些信息素的濃度數值和混亂程度來看,要想完全清除幹淨,就算樂觀點估計,也得十天半個月。
不樂觀的話,說不定家具窗簾牆紙什麼的全得換一遍。
一天清理幹淨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看聞不到信息素的許嘉珞沒說什麼,管家看了看許商甯,也沒說出來。
許商甯跟在許嘉珞身後下樓,“不過鄒婉怎麼回事啊,她明明跟我說今晚一定要拉你玩到天亮的。”
許嘉珞:“家裡有事,她臨時被叫回家了。”
事發突然,鄒婉接了個電話,得知消息之後給她道了半天歉,又供出了許商甯打算偷偷去她别墅聚會的事“抵罪”。
許商甯小聲:“那你今晚睡哪兒?要不要跟我回老宅——”
許嘉珞拿起雨傘,“市區公寓。”
許商甯癟起嘴,“你也不願意回老宅住,我在家好無聊的。”
許嘉珞回過頭,敏銳地捕捉到,“也?”
“啊,之前媽打電話,說姐姐過幾天就從國外回來了,但也打算住外頭,不回老宅。”
姐姐,指的是許家大小姐,許昀星。
許昀星要回來了。
許嘉珞點頭,腦海裡閃過那張和眼前的許商甯有幾分相似,卻氣質完全不同,眼底總是帶着明晃晃憎惡的臉。
轉身往外,“走了。”
“行,”許商甯喊,“路上開慢點啊。”
·
許商甯目送着許嘉珞的車消失在夜色裡。
被許商甯從許家老宅帶過來的傭人們在角落裡收拾殘局,有人小聲:“三小姐和二小姐關系挺好,但好像跟大小姐不怎麼親呢。”
“有什麼親不親的,說到底,兩位小姐跟三小姐又沒有親緣關系。要說真正心貼心的,那還得是親姐妹。”
“說得對……”
“不過二小姐剛才是怎麼了?”女傭問同伴,“幹嘛突然拼命似的往三樓跑?”
“還不是擔心被三小姐發現在她房間裡的人是……”
同伴小聲責怪,“說起來你也真是的,怎麼能讓那位去三小姐的房間啊?!”
“當時隻有那間房還空着……是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不過是因為理虧在先,怕三小姐更生氣嘛!”女傭壓低聲音,“你難道不知道?那位跟咱們嘉珞小姐可是死對頭,矛盾大得很!”
“啊?怎麼會……”
“雖然你來的時間短,可平時你都不上網的嗎?兩方不合的消息一搜一大堆,尤其是前陣子退歌的事——”
話到一半,有人往樓梯上一看,當即閉上嘴,用胳膊提醒地撞了撞身旁的同伴們。
幾個女傭迅速噤了聲。
許商甯轉過身,也看見了站在樓梯轉角處的身影。
一襲絲綢白裙的人側身倚靠在牆上。
快要及腰的冷棕色長卷發散落在如雪肩頭。
身處暗色間,沒有聚光燈加持,那張漂亮到幾近妖冶的臉龐依舊靡麗耀眼,叫人挑不出一絲錯。
縱然此時綴滿碎鑽的珍珠白裙擺上有些褶皺,右手不知為何纏了繃帶,汗濕的發絲也還沒幹透,絲縷覆在瓷白肌膚上
也絲毫未顯狼狽。
如瀕臨破碎的雨中仙蝶,羽翅濕漉,反顯绮色更濃,美得驚心動魂。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過來,又站了多久。
隻是面無表情的,一雙琉璃桃花眼悠悠低垂,睨向下方再不敢出聲的傭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