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軀體反應開始了。
胡亂向脖頸上摸索時,才想起昨晚洗澡時摘下來的項鍊還放在浴室的台子上。
要去拿已經來不及了。
許嘉珞蹙眉蜷縮起來,抵在收音口的唇瓣顫抖難已,卻吐不出一個字。
已經許久未經曆過的,沉重的浪潮再次拍打了過來。
壓倒,淹沒。使人與一切隔絕。
唯有掌心亮着的手機,還提醒着她與世界最後的連接。
——别挂。
渴求被拯救的身體本能想這樣說,卻做不到。
……
實在很可惜,此時電話那頭是薄歲晴。
不是朋友,甚至算是相看兩厭。
所以縱然她這邊不挂電話,對方也一定會挂。
許嘉珞蹙着眉埋下頭,握着手機的指骨用力地收緊,骨節泛出青白。
等着最後的光亮熄滅的一刻。
然而。
一秒,兩秒,五秒。
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話筒裡居然一直沒有傳來挂斷的忙音。
唯有清淺的呼吸,一下下有規律的響在耳邊。
……是幻聽嗎?
許嘉珞顫着手,将出音口貼在耳邊的瞬間,那頭突然響起聲音,“你是不舒服嗎?”
“許嘉珞。”
“許嘉珞?”
“回答我,許嘉珞。”
清晰的聲音響在耳邊,像是有無形的手,托舉着将沉入泥沼的身體一點點拉扯出來。
許嘉珞頭抵在沙發上,終于緩過來一些,恍惚啞聲:“……嗯。”
視線逐漸恢複,許嘉珞說,“沒事。”
明顯前後矛盾的答案。
代表着十分明确的,敷衍了事與拒絕窺探的意思。
或者更徹底地說,是厭惡。
對正通話的對象的厭惡。
·
“都抓緊休息啊,再過十分鐘後繼續拍攝。”
濃綠枝葉掩映着的古典回廊下,助理小楠拿着正打算遞給人喝的溫水站在一旁,有些疑惑地探頭看着倚在木柱處的人。
女人一身月白緞面旗袍,染得烏黑的長發被青玉簪高高挽起,戴着珍珠蕾絲手套的手正拿着手機,在跟誰通話。
身形窈窕如仙,姿态慵懶優雅,僅僅站着不動,也美得叫人挪不開眼。
隻是,不知道是否因為此時正戴着深色美瞳,一雙桃花眼幽然如潭,眸色沉沉。
是一種……她從沒在一向矜貴耀眼的人臉上見到過的神情。
好像……
有些失望,有些落寞。
……怎麼可能呀!
小助理自我否定的搖頭。
像姐姐這樣背靠強大家族,又事業順風順水的當紅女明星,哪有什麼值得落寞的呢?
這樣想着,再看過去,隻見不遠處的人不知聽到了什麼,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擡起頭,唇角粲然彎起。
眉眼間的碎雪刹那融盡,春水入眸,潋滟生輝。
“哇——”
一旁的攝影師驚歎了一聲,急忙舉起攝像機,飛速按下快門。
·
許嘉珞蹙眉看了眼還在通話中的屏幕,“你在聽嗎?”
剛剛她說完自己今天上午都在家之後,薄歲晴那邊就突然沒有了聲音。
什麼意思?
不是她說要見面的嗎?
……又在耍她?
許嘉珞冷着臉直起身,要挂掉電話的前一秒,聽到薄歲晴說:“在聽。”
然後是一句,“我大概一個小時後過去。”
得到了回答,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直接的約定。
許嘉珞頓了一下,“……嗯。”
要反悔也來不及了。
挂斷電話,許嘉珞扔下手機,撥了撥淩亂的長發。
起身疊好毛毯,簡單洗漱之後,打掃了地上散落的樂譜廢紙,洗了幾種不同的水果,将沙發上的靠墊放正。
許嘉珞坐在沙發上,擡眸看着牆上的鐘表。
沒想到,有一天她這樣坐在家裡,會是在等薄歲晴。
童話小王子裡有一隻狐狸。
狐狸渴望被馴養,渴望能按照約定時間,等待自己期盼的人前來。
因為這樣,等待的時間也會變得幸福起來。
可如果是等待讨厭的人。
許嘉珞垂下眼。
所謂的等待,就會變成一種折磨。
嗡——
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新短信。
——“稍等,馬上到。”
“……”
許嘉珞俯身伸出手,面無表情地将桌上的果盤轉了轉,擺得更正。
盛着鮮紅櫻桃的一側朝向了沙發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