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緩緩開口道:“你大病初愈,在院中打殺下人也不合适,還是安心休養幾日,尤氏,你給蓉兒再換上批人來吧,這些毛手毛腳的,買來的就發賣出去,賈家家生子的,去下頭莊子上幹雜役。”
“老爺放心,妾身這就派人去辦,保證讓蓉哥兒滿意。不過蓉哥兒身邊也不能沒有服侍的人,便讓銀蝶先放在你房裡使喚着。”
尤氏話音剛落,她身邊一個叫銀蝶的丫頭便往賈蓉身邊福了福身。
賈蓉看了看,倒是個眉清目秀的,隻要不聒噪懂規矩,安分不生事,他向來是個大方的主子。
賈蓉應下:“都聽太太的安排。”
眼下這局面,他似乎也沒有拒絕的能力。這種任人宰割的滋味可不好受,鹹安宮的日子,他再也不想過了。
還是早點立起來,把權勢握在自己手裡。
賈蓉相信,一個小小的賈家,還難不倒他這個當了四十多年皇太子的儲君吧。
賈蓉在床上躺了幾日,許是那日醒來他要“杖斃家仆”的事吓到了那些奴才,這幾日他的院子裡清靜多了。
再加上如今院裡人少,尤氏隻添了幾個灑掃的下人,至于伺候他的近身小厮和丫鬟,待他病好之後親自去挑。
如今,能進内室伺候的便隻有銀蝶了。
銀蝶是尤氏身邊的大丫鬟,素日裡也極為能幹,但卻是個性格潑辣的,在尤氏身邊極為得臉。冷不丁的跟了蓉大爺,她還有些忐忑,擔心蓉大爺會因為她是太太的人,心有芥蒂。
誰知這蓉大爺竟讓她暫行院中管事,按照蓉大爺的規矩調教下面的仆人。
說來,這蓉大爺的規矩可真不少,譬如在室内行走不能發出聲音,未經通傳不許人進内室,最重要的一條是,主子不開口,不可主動說話。
銀蝶平日裡最是愛為尤氏出謀劃策,尤氏也及其離不開她,她知道,尤氏讓她到賈蓉這裡,多半是太太想跟蓉大爺搞好關系。可現如今蓉大爺竟不許他們說話,她可怎麼為主母開口。
銀蝶心裡雖着急,但卻是個極為聰明的,這幾日她服侍賈蓉用膳,見他似乎對金玉羹格外感興趣,便做主讓廚房的人每日都加上這道菜。
今日賈蓉用膳,見這金玉羹又端上來了,他心下了然,不由看了眼背後這個不言不語伺候自己用膳的小丫鬟,心中感歎,果然這曹家小子筆下的女子,要比男子聰明的多。
若是能善用這後宅之人,未嘗不能解賈家如今的困頓。
“銀蝶,你今年多大了,家中可有親人?”
若是此時有熟悉太子風格的東宮屬官在,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太子殿下開始關心人了,表示太子殿下要用他們了。
然而銀蝶卻并不知情,她心裡猛然一驚,蓉大爺如今才十二歲,原先伺候的兩個預備做通房的梅兒、菊兒也都被攆了出去,該不會是想把自己留下吧。
銀蝶警鈴大震,她可不想當姨娘,當姨娘哪有跟在太太身邊做大丫鬟,管着府上的下人們威風,待她攢夠了錢,便能給娘親置辦個宅子,日後出去在太太的鋪子上當管事多好。
銀蝶瞟了眼賈蓉的神情,似乎是想打探一番賈蓉的用意,可她卻什麼都沒有看出來,隻得小聲回答道:“奴婢今年十五了,家裡還有個老娘,原先在老太太房中伺候的,老太太走後,母親年事已高,便回家了。”
賈蓉一聽,沒想到這手腳麻利的小丫鬟竟然是家生子,他還以為這大家族的家生子都懶得很,隻會靠着老子娘,原來竟然也有機靈的。
賈蓉心下不禁多了幾分盤算,暫且觀察這丫頭一段時間看看吧。
賈蓉漫不經心的問道:“我病的這幾日,可有什麼人來探望過?”
銀蝶一愣,沒想到賈蓉會提及此事,但還是照實說了:“您剛昏迷的日子,薔二爺倒是日日來探望,不過您醒來的頭一天,又趕上二老爺的忌辰,薔二爺便去城郊的皇覺寺齋戒祈福了。西邊榮國府的琏二爺也來瞧了,兩位太太還打發人來送了東西。”
賈蓉記得,原身跟賈薔的關系着實是有幾分兄弟情義的,賈薔也是甯國府嫡系的子孫,是賈珍那早逝弟弟的孩子,因賈薔的爹娘去世的早,賈珍便格外寵愛這個親侄子,疼他甚至超過了賈蓉。
不過賈蓉卻從未嫉妒埋怨過賈薔争了賈珍的寵愛,反而處處維護這個比他隻小了幾個月的堂弟,賈薔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對賈蓉也是實打實的真心以待。
這次賈蓉出事,若要問最心急的人,定然是賈薔無疑。
隻沒想到偏不湊巧,賈薔竟然不在家中,難怪自己醒來後沒看到他。
“薔哥兒幾時回來?”
銀蝶盤算了一下,思索道:“若按往年的舊例,該是齋戒七日的,約摸着明日二爺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