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黎接下來沒了聲音,嚴明察覺到祝黎沒有想說的意思,也沒再問。
這邊祝黎正在那糾結,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還是缺氧後産生的幻覺。
祝黎猶豫再三,下定決心,于是開口道: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他那會沒說出口的是,他去了淵底。
祝黎在發現無法穿透水面之後,就往淵底的方向遊去,他一直記得一個原則:界不會真的設置出一個無解的問題,他意識到向上出不去,就唯有向下,于是果斷轉向淵底。
事實證明祝黎的猜測是正确的,越往下潛祝黎越感覺到自己呼吸逐漸平穩,就好像越往深處,氧氣越充足。
他不知遊了多久,在看到淵底的時候頭皮一炸,因為,淵底站立着數不清的人,剛剛在上面看不清的那黑黢黢的一片,全都是屍體。
祝黎牙齒被刺激的咯咯響,心底一陣陣發寒,他閉了閉眼睛,注意到了屍體群後面的巨大石塊,祝黎眯起眼睛,石塊上,好像有字?
他往那遊過去,到達石塊前,看清石塊上的字迹之後,祝黎神經一跳,應該是以往的叙事者留下的。
石塊上布滿了文字,字迹的深淺不同,一看就不是同一批人刻出來的。
交錯覆蓋的刻痕中,會偶爾出現一兩個有用的字眼,他扒拉着字,費力的尋找,終于找到一句被反複塗改的,勉強能看清的話:604不是604。
祝黎還想看清後面的字,但沒成想下一秒入目的兩個字眼是:想死。
力道之大,像是要把石塊刻碎。
祝黎循着望向後面,壓在石塊上的手不住的發抖,滿篇的兩個字:
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我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最後,祝黎的腦海已經完全被這兩個字占據。
周身的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圍着他湊成了一圈,開口道:“你想死嗎?”
“來陪我們吧。”
祝黎使勁的掐着手心,晃了晃腦袋沒吭聲,腳奮力一蹬,頭也不回的往上遊,這才有後面一堆屍體追着他直到碰見方晴的場景。
其實祝黎很清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隻是他不想相信,又或者是,不敢相信。
如果是叙事者,意味着界這些年來拉入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會有密密麻麻數不完的屍體,一眼望不到頭。
祝黎隻簡要對嚴明說了那句線索,然後接道:“不保真啊,畢竟是二手的。”
嚴明聲線帶笑,回了句:“嗯。”
祝黎:“不過,我們不是已經知道了604不是604了嗎?為什麼石塊上還要重複一遍?”
祝黎說到這裡,語氣頓了一下,問道 :“界的叙事時間線是固定的嗎?”
嚴明很快明白了祝黎的意思,他想了想,沒發現這個界中有時間線紊亂的地方,于是回道:“這個界裡,是。”
祝黎心下了然,松了口氣,水淵的事在孔勝之後,就算沒有孔勝也總會有人在第一天誤入606。這就說明其他的叙事者在進入淵中之前就已經通過被規則同化的隊友而推斷出606才是604,那麼在大家都已經知曉的情況下就沒必要在淵中再重複一遍這個已知的答案,除非,這句話就還有别的用意。
想到這,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你覺得,石塊上的字可信嗎?”
嚴明沒吭聲,像是在思索,半晌來了句:可以一試。”
祝黎愣了一下:試什麼?試着相信這句話?還是試着驗證?
*
翌日清晨,衆人齊聚食堂,祝黎又倒賣了一手線索,所以他們在食堂吃過飯後又來到了604。
怕引起陶雨的注意,他們都選擇了站在後門。
陶雨還在教室角落裡吟唱,幾人都沒進去,祝黎正斜倚着走廊的窗台,看着裡面的學生,看着看着他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一。二。三…三十三。三十四?
怎麼,好像多出來一個?
祝黎又查了一遍,還是三十四個,他慢慢的直起身子,旁邊的嚴明見狀問道:“怎麼了?”
祝黎輕輕地說:“多了個學生。”
高馬尾聽完擡頭,往教室後面一排看過去。
那裡,坐着一個人。
不,準确來說,不是人。
是個勉強有點人形的生物,穿着和其他學生一樣的校服。他正低垂着頭,脖子上爬着一圈粗糙的黑線。
祝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幾秒,緩慢的眨了下眼睛,是趙則。
不過,他發現趙則好像注意不到外面的人,一直維持那一個動作,動都沒動過。
祝黎仔細一看,原來不是不想動,是不能動,趙則背後有一雙手将他死死抓住,嵌在了凳子上。
教室裡的學生姿勢相同,身體都端坐在座位上,朝向前方,腦袋卻從各個角度沖着趙則,嘴裡念叨着詞。
趙則捂着耳朵不去聽,背影寫滿了滄桑。
祝黎看見這一幕,莫名感覺有點爽:該!讓你那會吵我。
下一秒教室裡突然雜亂起來,趙則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然後怒氣沖沖地起身,将扣在身上的手給硬生生掰斷,也沒管還摳陷在身上的兩根手指,朝前面的陶雨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