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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雲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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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憩醒來已近黃昏,殿内靜得連陽光的熱鬧都留不住絲毫,昏昏暗暗、凄凄切切,讓剛從夢中醒來的人不知今夕何夕,恍若隔世。

雲寒衣意興闌珊地看着落日的餘晖從門窗的縫隙中一點一點拉長,又一點一點黯淡消失,隻覺百無聊賴,生活得無比困惑。

剛做門主時,依照着舊習,門人不像其他魔道那般山呼萬歲或是一統江湖之類,而是口宣“慈悲”,雲寒衣還洋洋得意,沒有殺盡天下無辜之人,自然是頂慈悲之人。如今卻不愛再聽這些,隻覺得可笑。

他在極樂淨土已有十八載?二十載?日子太久,記不清了,就像他殺過的人,太多,記不清了。

也不值得記。

正如極樂淨土,沒有一塊土地是幹淨的,每一抔土都浸過一層又一層的污血,卻叫“淨土”。

雲寒衣借着最後一縷餘晖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圓潤,放松時右手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動着。

這雙手不知浸染過多少人的鮮血,此刻卻幹幹淨淨,和極樂淨土一樣的“幹淨”。

“是不是也該想想了,把自己埋在哪裡?”雲寒衣看着最後一縷陽光毫無眷戀地退出内殿,無情地把他獨自丢進随之而來的黑夜之中。

永無止境的黑暗。

他的功法與其他門人不同,修的是毒術,屍身隻怕更是誰都惦記。

藥師佛的煉丹爐絕不會為雲寒衣焚屍,等他身死之際,屍體便是新門主立威的踏闆。

他心善,隻是活剝了“師父”的皮罷了,但不能天真地希冀後來者跟他一樣心善不是。

是時候了,給自己找個好墳頭。

想到此處,雲寒衣立刻翻身從床上跳下來,俯下身子跪在地上摸索,在床縫裡摸出一本書,嘩啦啦翻了幾頁才想起天已黑透。殿内無燈,他也不要,就借着窗外上了夜剛點起的燈籠散發出的微弱光亮繼續坐在地上一頁頁翻下去。

這是一本遊記,前幾日和外殿一箱又一箱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擺在一塊,他便随手拿來翻看了幾頁,山川大河描繪得華麗無比,如夢如幻,又細緻入微,一水一石盡在著書之人眼中筆下。書中景色有些是他聽過見過的,有些卻是聞所未聞。

比如,神仙渡。

不是渡口,而是一座山。

一座仙人飛升的人間渡口。

雲寒衣自覺這輩子是不可能飛升成仙的,腳底下墜着無數的冤魂,飛不動。但若是把自己埋在這個地方,也算沾沾仙氣兒。即便對輪回投胎沒什麼助益,能惡心一回以後來此飛升的仙人,也是極好。

簇新的遊記還散發着油墨的味道,雲寒衣越看越滿意。他知道的幾處山脈被著書者描繪得分毫不差,未來過的人決不能寫出那些詳盡之處。以此為據,神仙渡想必卻有其山,隻是他以前極少有機會出遊,不知而已。

雲寒衣将書揣入懷中便從窗子跳了出去,沒過一會兒,又跳了回來,翻出一個木箱,裝上筆墨紙硯。收拾停當後看到那隻牛角雲紋筆仍泡在水缽中,便拿起在手裡轉了幾圈,也一并放進了木箱中。将木箱背在身上,一時倒少了些匪氣,像個遊曆求學的書生般。

隻不過這位書生還是走的窗跳的牆,當晚便去尋那書中的神仙渡。

畫癡毒絕雲寒衣,毒不離身畫不離手,一路走走畫畫,倒也惬意。他也不算日子,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隻是順着遊記的描述走得來來回回反反複複,走到雲寒衣幾乎要開始懷疑這本遊記隻是一本杜撰的荒唐言了。

終于有一日,雲寒衣站在某個小山頭上極目遠眺時,發覺目之所及的盡頭,有座山的景象像極了書中的描繪。

神仙渡!

真正走到山腳下,仰頭看着直插雲霄的山峰時,雲寒衣不禁感概,果然是飛升的好地方。

這座山一步一景,果然與書中描述一般無二。一路上雲寒衣忍不住多次駐足作畫,帶來的畫紙越來越少。

雲寒衣精于工筆,技法超絕。隻是他的畫從不自留,畫完便扔,順風而飄,誰撿到,那自然就是誰的“幸運”。

一氣呵成,雲寒衣細細揣摩着最後幾筆,如癡如醉。

滿意地欣賞了最後一遍,他将畫紙捧在手中,一陣山風吹來,卷走了薄薄的畫紙,像一縷絢麗的輕煙,飄飄蕩蕩地朝山下飛去。

雲寒衣嘴角挑起,語氣裡裝了多少純真,眼神中就有多少惡毒,“祝福”道:“吉星高照。”

到山頂時,正是黑夜與黎明交鋒之際。

雲寒衣坐在山頂上,靜靜地等着,呼吸的律動跟随着山風的節拍,仿佛化成黑暗的一部分。

他在這種黑暗中蜷伺過十數年,殺掉過無數人。

山頂上積滿了常年不化的冰雪。一望無垠的雪白,是世間最幹淨的顔色,更是黑暗也無法吞噬的顔色。冰雪的世界中,沒有任何生命的迹象,隻有呼嘯的山風和雲寒衣的輕緩呼吸,還有——一陣逐漸向他靠近的腳步,沉重而堅定。

雲寒衣耳力極佳,尤其是在這般靜谧幽暗的環境之中。

那個腳步在黑夜之中走得磕磕絆絆又堅定不移,許是山頂太過冷清,竟讓雲寒衣生出些慰藉之感。

聽了一路,卻還未與這個腳步的主人打過照面。雲寒衣望着幽暗的黑夜,忍不住猜測這人的模樣。

第一次聽到這個腳步聲時,還是白日裡,他正在上山的路上走走停停畫畫寫寫,自此腳步聲便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他。

每次雲寒衣踩着輕功步伐以為甩脫了他,可隻要自己稍有歇整,那個腳步又不疾不徐地響起,不知疲倦地跟上來。

隻是還隔得太遠,等他走上來,不知還要多久。

天光隐現,還未升起的朝陽透過灰色的雲層露出微弱的紅光,雲寒衣貼着崖邊支起畫架,轉着那隻牛角雲紋筆,對着遠處比量線條的比例,仔細描繪着天邊的雲。

厚實的雲層明明擋住了朝氣,卻讓人覺得充滿希望。

雲寒衣看過很多次夕陽時的雲,但幾乎沒看過日出。

日落煙霞絢麗,美得讓人絕望。美好轉瞬即逝,随之而來便是永無止境的黑夜。

而日出,對于他過去的生活而言,是見不得光,是狼狽不堪,是匿影藏行,是不敢停下來回頭看一眼的咫尺天涯。

太陽的光太刺眼,讓人不敢直視,有了那片灰雲遮擋,雲寒衣竟覺得自己也敢伸手去抓一抓天光了。

跟了一夜的腳步此刻已到身後,雲寒衣卻像是已沉浸于畫畫之中,毫無察覺般暴露着後背要害。

氣息孱弱腳步虛浮,爬到山頂就已經喘得掉了半條命。來人像是根本沒學過武似的,完全不值得他回身防範。

雲寒衣判斷得沒錯,路蒼霖不是學武之人,也沒有任何内力輕功,甚至以他的體力和康健都不允許他爬上這座高峰。

但他還是來了。

在過去二十年裡,路蒼霖一直被保護在方寸之地,幾乎沒去過任何地方。隻是從一本偶然得到的殘破古籍孤本中得知此地名為“通天岩”,有一種十年一開花的奇草,能解百毒。十年前開花他錯過了,此次決不能再錯過,因為他等不起了。

等待的歲月漫長而荒涼,連夢中都是通天岩的模樣。有時夢到那朵花開在朝陽的紅光之中,絢麗奪目;有時夢到那朵花變成一個風姿綽約的仙人,踏光而去。

此刻頂着獵獵山風站在崖邊的绯衣男子,像極了那朵花的名字——雪雲霞。

翻飛鼓動的紅袍在一片紅光蒸騰的雲海中猶如最豔麗的一朵雲霞,站在冰清玉潔的雪山之巅,仿若踏着日光即将飛升的仙人,更是日光與雪色之間的第三種人間絕色。

有那麼一瞬間,路蒼霖竟錯以為眼前的這個人便是讓他等了十年的那朵雪雲霞。

孱弱的身體隻允許他有這片刻的失神,漏跳了幾拍的心髒在單薄的胸腔中叫嚣,路蒼霖隻能從那讓人挪不開眼的絢麗中收回目光。

輕飄飄的腳步聲在雲寒衣身後愈發小心翼翼地徘徊,連呼吸都被壓得弱不可聞。

皮毛長靴踩進厚實的雪裡,毫無内力輕功的腳步發出一種讓人感到踏實的沙沙聲響,除此之外,此地便隻剩他們兩人的呼吸聲。

偶爾一陣山風卷起些許雪絮,一片朦胧的雪霧便彌漫在兩人共同呼吸的空氣裡。

雲寒衣忽然對這種安甯生出一種眷戀之情,仿佛世間的親密本就該如此。

但下一瞬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此刻山巅的甯靜。

下筆如飛的走勢一頓,雲寒衣鳳眼半阖,狠戾之氣隐隐閃爍。

來人共五個,腳程極快,從雲寒衣聽到聲音,不過片刻便達山頂。全是練家子,斂氣呼吸的習慣讓雲寒衣覺得十分熟悉——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雲寒衣仍未回頭,筆下不停,嘴角的笑意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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