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薔兒雖然虛僞,但是從她的神情中還是或多或少可以看得出,她非常想嫁給陶玉階,成為女主人。
為了更加确認陶玉階和西薔兒的關系,我心裡有了主意,于是道:
“今日參加宴會,後花園的花草還未澆水,你先過去幫我打水,我睡過了午覺就過去。”
她答應着,便往後花園去了。
然後我讓小梨去找陶玉階,告訴他後花園有人等她。
事情很順利,陶玉階果然一個人去了後花園。
而我偷偷藏在園外,想聽聽他們都說些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裡?”
“少夫人讓我來打水,準備澆花。”
“少夫人在哪裡?”
“少夫人在睡午覺。”
之後兩人的對話就結束了,隻聽見西薔兒在叫他:“三公子,您去哪裡?”
我心想不好,陶玉階這是要出來了,我隻好匆忙離開。
這次沒能聽到有用的信息,我想也許是因為陶玉階為人謹慎,怕大白天被人看到或聽到。
我心裡不痛快,漫無目的地在府中閑逛,不知不覺走到了練武場。
晌午烈日當空,将場内的刀槍劍戟都曬得發熱。
旁邊大鼓底下傳來容器叮當的撞擊聲,隻見有個人背對着我的方向,坐在大鼓下面,旁邊三四個酒壇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從衣裳可以看得出那人是陶鍊。
我走過去,“二弟弟怎麼在這裡?宴會結束了麼?”
他醉醺醺擡眼看到我,苦笑一聲,“宴會?我有何臉面留在那兒?”
我看了看旁邊的酒壇,“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他惆怅不已,懶懶靠在那兒,一吐為快:
“你不是也看到了?那些人在給三弟說親,那些人眼裡隻有三弟,而我,遠赴北域,為大錦驅趕外敵,幾次險些喪命。”
“狗皇帝不肯授我官職也就罷了,連自己親屬也瞧不上我!我到底何錯之有!”
他雙眼含恨,将手中一壇酒一口氣喝光,然後将壇子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見到他這般模樣,我心裡竟刹那間生出一絲同情。
别的先不說,陶鍊确實對大錦有功,如今竟淪落到要日日借酒消愁的頹廢境地。
“二弟弟多想了,那些人并不是瞧不起你,不過是因為三弟弟天生一副好皮囊,太過招蜂引蝶,再者,為人父母的皆希望兒女一生平安喜樂,二弟弟是征戰沙場的人,将來必會讓你的妻子擔驚受怕,所以那些人才選擇了三弟弟。”
他聽了我的話,眉毛微微舒展,道:
“嫂嫂當年不願意嫁給大哥,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麼?”
我無言以對,隻是笑笑,蹲下去幫他收拾一地的狼藉。
“我大哥無論才智還是武功,都遠在我之上,戰場上他難逢敵手,誰又能殺得了他,若不是皇帝他……”
他說着說着又停了下來。
“皇帝怎麼了?”我問。
他打開新的一壇酒,“沒事”,然後又喝起來。
我奪過那壇酒,勸道:“二弟弟不要再喝了,酒多傷身,該多多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無比親厚,半晌他凄凄地道:“我娘去世後,已經很久沒人這麼關心我了。”
我心裡開始搖擺,如果陶鍊不是陶家的人,他與我之間其實并無仇怨,他年少喪母,又郁郁不得志,的确可憐。
可他偏偏是陶家的人!
我恢複理智,繼續假裝與他親近:
“二弟弟在戰場厮殺一定吃了不少苦頭,也該好好歇歇,像三弟弟一樣安享榮華富貴!”
他愈加動容,滿眼溫柔地道:
“第一次有人跟我說這樣的話,我拼死厮殺,回到上都,竟無人感念我的辛苦!隻有嫂嫂如此關懷。”
他酒醉無狀,突然扯開衣領,露出兩處疤痕。
“這個,是我在厮殺時被人放了冷箭留下的,這個,是亂陣中被刀砍傷留下的!”
那兩處疤痕觸目驚心,我幾乎能想象到當時的情況是多麼兇險。
我不忍多看,将目光移開,卻見到右方陶玉階剛從轉角走進來。
趁他還沒發現我看到了他,我立刻又轉向陶鍊,心想幹脆好好利用這個時機,加大他們兄弟兩個的嫌隙。
我伸出手,指尖從陶鍊的疤痕處輕輕滑過,目光中盡顯溫柔和疼惜。
陶玉階果然上當了,在幾步之外道:
“你們在做什麼!”
他聲音雖然沒有怒意,但是我轉頭看他時,見到他雙眸中似乎隐隐有兩團黑霧,讓人難以揣測。
而這時,陶鍊氣息均勻,竟已沉沉睡去。
這樣更好,可以任由我胡言,我站起身:
“還能做什麼?二弟弟喝醉了,無非是酒後吐真言,說了一些想說的,做了一些想做的,沒想到還沒做完就醉得睡過去了。”
陶玉階一言不發,也不再看我,我說的話也當沒聽見似的,隻是過去架起了醉倒的陶鍊,看樣子是要把他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