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玉階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幫我擦拭兩邊嘴角。
他的手帕帶着他身上獨有的香味,清新淡雅。
我呆呆看着他,心裡明白,此情此景不過是短暫的、我異想天開想要的虛妄。
陶玉階放下手帕,突然垂目一笑,是那種極細微的笑,細微到我甚至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
我次日便帶着小梨搬到了夢樓,朔川也跟了來,說是陶玉階讓他來保護我。
可是接連幾日我都沒見到妹妹,隻能見到這裡的老闆,他們都稱呼她為劉媽媽。
後來不知道朔川用了什麼方法,幫我打聽到了妹妹接待客人的房間。
我趁着夢樓這日人多,偷偷走到她房間門口的位置。
她房門口竟然有兩個帶刀侍衛把守,看他們的服飾并非陶府的人。
等了許久,終于有人從裡面走出來——是個中年男人。他氣質不凡,看得出也是非富即貴的人物。
妹妹很快也跟着他走出來,他們在門口彬彬有禮地告了别。
等那個男人走了,我立刻上前叫住了粟兒。
“你又來做什麼?”她對我道。
“我們再聊聊吧!”
“沒什麼好聊的!”
“我們終究是親姐妹!”
她在原地看了我半晌,終于松口,道:“好啊!那我就聽聽我的親姐姐還有什麼話說!”
我很高興,跟着她進了房間。
剛踏進去的第一步,腳下柔軟的腳感便引起了我的注意,原來是羊毛地毯。
走進去以後,眼前的一切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這裡和其它房間不同,無論是裝飾還是擺設,都異常華麗,甚至堪比高門大戶家的規格。
尤其是食案上的鎏金琉璃盞,精巧絕倫,絕非普通有錢人能用得起的。
“這是妹妹的房間?”我問。
她慢步走到食案旁坐下,拿起那隻鎏金琉璃盞,擡起眼皮看向我,漫不經心地道:
“怎麼?陶家少夫人是覺得我這房間太過華麗,我不配住在這兒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妹妹住的好,我高興還來不及!”
她低下頭一番苦笑,随即将琉璃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你在陶府享盡榮華富貴,我這裡的東西,哪裡能入你的眼!”
“我……”我欲言又止。
“你别看我這裡現在這樣,半年前我這裡還破爛不堪,因為我不願意接客,劉媽媽還在這裡教訓了我成千上萬次,用針紮我,用繩子勒我,還讓我喝她的洗腳水!……可她唯一不會動的,就是我的臉,因為我這張臉是用來幫她賺錢的!”
我心如刀絞,沒想到那個劉媽媽竟然對妹妹做到如此地步!我真希望這些罪都由我來替妹妹受。
“她這樣對你,那為什麼我們來贖你的時候,你不願意跟我們走?是不是那個劉媽媽威脅你?”
粟兒突然很生氣地看着我,道:
“你在說‘我們’?哦!也是,你現在跟那個陶三公子是一家人,所以你自稱‘我們’!”
“粟兒,很多事你還不知道,以後我慢慢再告訴你!”
“是啊!我是不知道!畢竟我被陶家人害得受盡折磨的時候,姐姐正在和他們一家人阖家歡樂呢!”
我頗為震驚,突然預感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姐姐何必裝傻?這一切可都是因為你!”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急迫地想要知道答案。
“怎麼?你跟那個陶三公子不是關系很親密麼?他沒告訴你麼?”粟兒勾着唇角沖我笑着,眼睛裡卻滿是譏諷。
我愣住了,在我所知道的範圍内,是爹爹知道自己販賣私鹽的事情暴露,為了讓我免遭牽連,所以才逼迫我嫁給了陶絮風。
“快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被陶家人禁锢了五年,外面的事情我一無所知!”
粟兒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我聽了以後如五雷轟頂。
從當年初遇陶絮風,到後來陶玉階殺死了秋梨,我被陶家人冤枉,最後到陶玉階為我洗脫罪名,對我千般萬般的好,這一切都在我腦海中浮現了一遍。
我低估了陶家人的殘忍和惡劣,他們不是人,是嗜血的魔鬼!
我覺得喘不過氣,眼前一片漆黑,暈了過去。
這一覺,我在夢裡似乎聽見了爹娘在呼喊我的名字,還有哥哥,他們死不瞑目,渾身是血!
極度的痛苦使我醒了過來,我猛然坐起,用急促的呼吸來緩解我心裡的疼痛。
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
可這不是夢!
我慢慢清醒,發現自己已經在杏屏院的卧房裡。
“做噩夢了?”陶玉階的聲音如同針刺一般回旋在我耳畔。
我猛然轉頭看向他。
真的很可恨——那張依然清風明月般的臉!
我不知道此刻我看着他時的眼睛裡面有多少仇恨,隻知道倘若現在手邊有一把匕首,我會毫不猶豫地插進他的心髒。
他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抱住我,雙手輕柔地撫上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