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的早膳時間,我再次見到了陶玉階。
不知為何,他今日一直盯着我看。接連幾次發現他在看我以後,我不再去迎他的目光,隻低着頭吃飯,直到大家都放下碗筷。
陶光這時候道:
“今日都先别急着走,我有話要說。”
待下人們收走了碗筷,他神情冷峻地端坐着,道:
“昨日我去了宮裡,聖上命老大媳婦今日赴重陽賞菊宴會,說是與宮中妃嫔熟絡熟絡,增進皇室與陶家的感情……”
“不可!”未等陶光說完,陶玉階突然站了起來,“不能去!”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仿佛在等着他給出什麼理由。
今日這頓飯褚右河也在場,他質問似地道:
“三公子為何如此激動?”
近些時日,陶玉階好像出現了很多不尋常的一面。他曾經至少裝出一副平易近人、與人為善的模樣,安靜的時候如水中朗月皎皎,笑起來又如清風徐來暗香滿。就算心裡有再多的惡毒情緒,也絲毫不會流露出來被人察覺。
我曾經就極其憎恨他的這種表裡不一、裝模作樣。
然而這一次,陶玉階轉眸看向褚右河,他的目光并不淩厲逼人,卻有劍鋒般的寒光爍爍。似乎沒有攻擊的意思,卻依舊讓人産生一種隐隐的畏懼。
褚右河并沒有因此而退縮,緊接着道:
“聖上隻是命少夫人去赴宴,如果因為這等小事就抗旨,豈不是要令聖上發怒?”
陶玉階道:
“發怒又如何?”
他輕飄飄一句反問,倒令褚右河無言以對,兩唇微微張動又閉了起來。
陶鍊雙眼帶火,紅着臉問陶光:
“父親,你說怎麼辦?”
陶光愁眉緊鎖,沉默半晌,道:
“陛下的意圖的确令人懷疑,不過,褚記室說得也有道理……”
“父親!”陶玉階此時打斷了他,“這件事不如就讓長嫂自己做決定吧!”
他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又轉移到我這裡。
我當然知道這次赴宴意味着什麼,妹妹說皇帝觊觎我,皇帝荒淫的惡名我早有耳聞,如果我去了,說不定就會失節。
所以我果斷道:“我不願!”
陶玉階嘴角微揚,露出幾不可察的笑意。
這時候,姚甸葉端來了茶水,首先遞給了陶光一杯,然後插嘴道:
“家主,如果胧姐姐不去,聖上會不會一怒之下治罪于你?”
她眼裡淚花閃爍,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她對陶光的關心如同親女兒一樣,這份感情令人動容。
果真,就算平素她一聲聲“姐姐”“姐姐”地叫着,我也始終不是她真正的姐姐。她最終會是陶光的三兒媳,會是陶玉階的結發妻子。
而我,并不重要。
我本也不在意,反正我早就不敢相信别人了,更何況我心裡不知何時開始,對姚甸葉埋下了嫉妒的種子。
我嫉妒她同樣遭受家破人亡,卻依舊純真燦爛,嫉妒她輕而易舉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歡。
陶玉階道:
“甸兒妹妹,那日聖上來府中時,你不在場,有些事你并不知道!”
陶玉階這是什麼意思?是在替姚甸葉向我解釋?解釋她不知道皇帝觊觎我,所以沒有考慮到我的立場?
姚甸葉眼裡還含着淚,疑惑重重地看着我,似乎的确毫不知情。
陶光此時道:“甸兒她也是關心我,關心我們陶家的安危!”
姚甸葉兩行熱淚落下來,哭着道:
“我真的不想看到家主,公子們還有少夫人出事,我爹娘已經死了,我隻想讓你們都活着!”
褚右河出來推波助瀾,道:
“甸兒妹妹說得是,少夫人去宮中赴宴,聖上總不至于會殺了少夫人吧!但是如果不去,那抗旨的罪名可就大了!”
我不明白褚右河為何要這樣說,難道他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還是他和妹妹一樣,希望我做皇帝的人?
“聖上殺害的無辜之人難道還少嗎?”陶玉階語氣冰冷地道,“聖上連他的妃嫔都能随意殺害,褚記室難道不知道?還是說聖上才是褚記室的主家,陶家不是?為何褚記室一再替聖上遊說!”
“三弟!”陶鍊站出來道,“說話别太過了!褚記室是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知實情,你說與他便是,何必說些有的沒的?”
陶玉階道:“二哥,我也隻是提醒褚記室,畢竟他來府中的時間尚短,是不是真心效忠于陶家,還有待考察!”
我聽陶玉階這麼說,心裡直打鼓,很擔心他是不是知道了褚右河是皇帝和王管的人。
于是我立刻替他辯解道:“來府中時日尚短的人可不隻褚記室一個。”
所有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姚甸葉,仿佛是我要暗示姚甸葉也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