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上次在城樓上看着許月胧遠去的背影,竟是我見她的最後一面。
看着堂中她的牌位,我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具空殼。
朔川在一旁說着什麼:
“許姐姐離世的日子,就是兩月前我去宮裡見您那天,隻是許姐姐臨終前特意囑咐我不要告訴您,怕耽誤您的繼位大業,朔川對不住您!”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也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像是在做夢一樣,轉身離開。
車夫架着馬車,把我送回了皇宮。
天還沒亮,我回到寝殿,平躺在床上,睜着眼睛一夜未睡。
不知過了多久,李公公進來道:
“聖上,該上朝了。”
我像往常一樣,快速起來梳洗一番,準備穿好龍袍。
朔川和小梨這時候走進來。
小梨道:“聖上,今日要不就别上朝了!”
我就像沒聽見一樣,繼續等着李公公幫我穿龍袍。
“李公公,沒看出來聖上今日身體不适嗎?你去跟朝臣們說,聖上今日不上朝!”朔川道。
李公公不知其中之事,問道:
“聖上,您身體有恙?”
我道:“繼續穿,朝臣們還等着呢!”
朔川跪到地上,一邊哭一邊抽自己耳光,道:
“是朔川對不起您,您打我罵我都好,求您别悶在心裡自己難受!”
我充耳不聞,整理好衣冠,便上朝去了。
百官行了大禮,随後便有大臣上奏。
“啟奏聖上,一些州縣的作亂分子雖還未成氣候,也沒有造成實質傷害,但長此以往必将有更多的人效仿,有傷君威,臣認為,應該用強硬手段鎮壓。”
“不可!百姓們苦暴政已久,如今聖上剛剛登基,便施行暴力,豈不是會人人自危!請聖上派一些有德之人前去遊說,必可不攻自破!”
我心裡清楚,那些反賊是我為了诓父親盡快讓位,故意安排的,于是道:
“就按杜卿說的辦,派人過去遊說!”
把大臣們上奏的事都處理完之後,我宣布退朝,回到了寝殿。
李公公幫我摘下沉重的皇冠,正想再幫我脫掉龍袍。
我道:“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
眼下房間裡隻剩下我一個人,我胸中憋悶的悲痛終于釋放出來,眼淚如大河決堤一般,迸發而出。
胧胧,她徹底離開我了……
眼淚越流越多,我心口疼得如弦将斷、氣絕欲亡,想要抓住什麼卻又無濟于事。
那年沁州城中,花燈映照下的出塵容顔,被多年軟禁,被仇恨迫害,被疾病摧殘,變得蒼白如缟,最終徹底隕落。
這一切,都源于那年洞房夜,我疏忽大意飲了毒茶,以緻她寡而無依。
空空蕩蕩的寝殿,是我幻想過無數次與她朝朝暮暮的地方,可往後卻依舊會空空蕩蕩……
從陶府移植到宮裡的那棵杏樹,正等着一陣春風,然後開滿枝頭。
而春風終将如期而至,我卻再也等不到她了……
我真的很後悔,早知道,我不該把她一個人丢到宮外,我應該同她一起出宮,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過着平常的生活。
撕心裂肺的痛,将要枯竭的淚眼,使我陷入近乎昏厥的睡夢中。
夢裡,我看見了一抹殘魂,如綠色的絲帶一般從我頭頂飄然而過。然後又看見靈山仿佛就在我眼前,那位靈山道長揮了揮他的拂塵,随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突然驚醒,心中又點燃了希望。
既然我可以移魂換魄到玉階的身體上,那許月胧為何不能!
我迅速起身,打開房門,看到阿鍊,朔川和小梨也正要敲門。
“小梨,去準備一些衣物和食物,我要出宮!”我立刻道。
小梨愣了愣,問道:
“聖上要去哪裡?”
“去靈山,找靈山道長!”
阿鍊道:
“就是當年在陶府給你看過病的靈山道長?……不行!那靈山上萬年積雪,極寒無比,隻怕你還沒到山頂,就已經凍死在半路上!當年若不是父皇走運,在靈山腳下偶遇道長,隻怕我們不可能見到他!”
“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趟,我找道長有重要的事!”
“什麼事還能比你的性命重要?何況朝中的事你也放任不管了?”
“二哥,朝中的事務我正想拜托給你,我見完道長,會盡快返回。”
“不行,你若像父親一樣走運,能在山腳下遇到道長也就罷了,若是遇不到,你上山路上必會凍死!”
“若我真死了,請二哥登基!我馬上備一份傳位給二哥的诏書。”
“陶玉階,你瘋了!皇位都不要了,跑到那靈山作甚!”
朔川跪下道:“聖上,不過是去趟靈山,朔川代您去就是,何須您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