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李公公正在打盹,我不想打擾他,便自己回到了寝殿。
我脫下頭冠和外衣,然後又脫下裡衣準備換上一件。這時身後卻傳來撞擊聲和水灑在地上的聲音。
我回過頭看去,見笙雨正端着盥盆慌慌張張想要離開。
“等等!”我叫住她。
按照規矩,我的起居一直都是李公公伺候,婢女是不允許随便出入我的寝殿的。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規矩,卻偏偏這個時候進來,不知是不是有所圖謀。
我把脫掉的裡衣重新套在身上,走到她近前,又道:
“誰讓你進來的?”
她蹑手蹑腳轉過身來。大概是剛剛她慌亂離開,不小心将盥盆撞在了門框上,盆裡的水一部分灑在了地上,一部分灑在了她前胸的衣服上,使肚兜的一角紅色隐隐透出。
我趕忙将目光撇開。
她道:
“李公公在書房門口睡着了,奴婢擔心聖上這邊沒人侍候,便進來了。”
我又問她:
“今日,你為何要針對悠蓮娘子?”
“奴婢是怕聖上被人騙了。”
“何意?”
“聖上掌管天下大權,難免有些人想要攀附,而不擇手段。”
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是我太着急想要胧胧回來,竟忘了應該查一查馬悠蓮的底細。
“你先下去吧!”我道。
“盥洗的水撒了一半,奴婢再去打些水,重新給聖上送過來。”
“不必了,放在那裡就好!”
她将盥盆放好,然後往外走。哪知剛才灑在地上的水使她的腳一滑,整個人仰倒在地。
我感到自己的裡褲往下滑了一下,看過去時,發現是笙雨摔倒時胡亂抓住了我的褲腿。
一時間我與躺在地上的她四目相對,場面十分尴尬。
兩個人就這樣僵住了片刻後,她就像完全不知道疼一樣,三下兩下就站了起來,低頭道:
“聖上恕罪!奴婢多有冒犯!”
我見她此時已經兩頰绯紅,況且并非故意為之,便不做計較,道:
“退下吧!”
她立刻回了聲“是”,然後就狼狽不堪逃之夭夭。
而此時我無意間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裡衣帶子沒系好,胸膛的肌膚隐隐暴露在外,這使我也頓感難堪。
……
次日,我便派朔川暗中調查馬悠蓮。
然而我等了幾天,朔川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卻等來了關嬷嬷。關嬷嬷告訴我馬悠蓮今日要了幾盆花過去。
胧胧是個愛花之人,這個馬悠蓮也喜歡養花,若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又怎麼會有如此多的相似之處?
我立刻前往馬悠蓮住的攬月軒。
到了那裡,馬悠蓮正在閣樓給那些盆栽澆水。
水壺噴灑出來的“水簾”穿過陽光,順着春風被吹到樓下,三兩點落在我臉上。
我想起了那年胧胧在風疏亭給盆栽澆水的樣子——春風拂過風疏亭,珠簾碰撞發出叮當脆響,紗簾飄飄而起,掩映着胧胧孤冷的容顔。
“聖上?”
這時閣樓上的馬悠蓮發現了我,連忙放下水壺,從樓上走下來。
“拜見聖上!”她行了一禮,“剛才沒淋着您吧?”
我見她的姿态和神情,半點都不似胧胧,可是她不說話不做表情時,長得卻很像胧胧。我便不由得把她當成她。
“不用緊張,坐下陪朕喝杯茶吧!”我溫聲道。
她小心坐下,然後道:
“臣女一向喜歡侍奉花草,所以拜托關嬷嬷為我領來了幾盆,可之後思來想去,臣女隻是奉聖上之命來宮中做客,不該有諸多要求,實在是逾矩了,還望聖上不要怪罪。”
我道:“朕早說過,你在宮中不用拘謹,有什麼要求,盡管告訴關嬷嬷。”
她微微一笑,略帶羞澀。
關嬷嬷此時端茶進來,笑道:
“馬娘子先前還給老奴上了一課,這不同的花草如何澆水,如何施肥,喜陽喜陰,講究甚多,老奴算是長見識了!”
我道:
“那正好我要跟悠蓮娘子請教請教,暗夜幽蘭該如何打理?”
“暗夜幽蘭是長在山谷中的西域奇花,花期雖長,卻隻在夜間開花,對幹濕,陰陽的要求極其苛刻,要想養得好,最好栽種在半陽半陰處,且要時常觀測土壤的幹濕程度,适量澆水,多不得也少不得。”
我見馬悠蓮說話時胸有成竹,便又追問道:
“此花的确極其名貴,又極難養活,悠蓮娘子也養過此花?”
她停頓片刻,道:
“算不得養過,隻是幫人照看過一段時日。”
我想起當初把暗夜幽蘭送給胧胧時,我隻說是讓她幫我打理。
如今馬悠蓮說是幫人照看過,難道她真的是我的胧胧?
暗夜幽蘭在整個大晏恐怕都沒有幾株,如果她不是胧胧,又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