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酒意漸濃……
笙雨大概以為我在她肩頭睡着了,于是她試圖拿開我的手。
我立刻按住了她,輕聲在她耳邊道:
“别動。”
她便安分下來,默許我繼續那樣抱着她。
直到後半夜燭火将盡時,笙雨已不知不覺将頭歪在我手臂上,沉沉睡去。
她熟睡時的樣子,和胧胧從前十分相像,同樣的微微皺眉,雙唇合成倔強的弧度。
我看着她,心中風起雲湧,這些年的艱難等待在腦海中劃過。刹那間,兩行眼淚倏然滾落。
可我又怕驚擾了她,所以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努力平靜下來之後,我慢慢往後移了移,然後輕輕将胧胧放倒在床上躺下。
我不敢睡,生怕這樣的時光匆忙流逝後就再也抓不住,辜負了這一夜春心。
窗外夜莺的歌聲和着我的心跳,一直躁動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胧胧動了動,似乎是要醒了,我趕緊好好躺下不動,裝作正在睡着。
通過聲音,我聽得出她醒來後慌忙起身從床上下去。
這時候,門外卻傳來李公公的聲音:
“聖上,該起了!”
我假裝是被李公公的聲音叫醒的,翻了個身,然後睜開了眼。
笙雨見我看到了她,便立刻跪在地上,解釋道:
“聖上,昨夜是您喝醉了,奴婢就……就不知怎地睡了過去,望聖上恕罪!”
我起來坐到榻邊,見笙雨正不安地瞟着門外的方向。
“聖上!老奴進來了?”李公公在門外又道。
還未等我開口,開門聲就傳了進來。
笙雨像受驚的小鳥一般,迅速起身跑到我的榻上拉上了帷幔,躲在了後頭。
這時李公公走了進來,行禮道:
“聖上聖安……既然聖上已經起了,老奴現在就伺候您梳洗更衣?”
我轉頭瞧了瞧旁邊躲在帷幔後的笙雨,她乞求的眼神告訴我,她不想被李公公發現,于是我轉而對李公公道:
“你讓人把東西放在門口就出去吧,今日朕不需要旁人侍候!”
李公公錯愕地看看我,随即應了聲“是!”,便讓門外的宮婢将盥洗的水和衣物放到了門裡,然後走了出去。
寝殿中安靜下來,我再次看向了笙雨。
她慌亂避開我的目光,正準備下榻,我一隻手伸出,支在她身前的榻沿上攔住了她的去路,并盯着她的眼睛道:
“先前朕病着時,你也曾徹夜在榻前侍疾,又不是第一次了,怎麼今日卻要刻意回避旁人?”
她雙睫動了動,烏黑明亮的眼珠移到一邊,怯生生張開兩瓣薄唇,卻隻字未能說出。
見她這副模樣,我心中那汪平靜的湖水早已春波蕩漾。
“難道……你是在心虛?”我有意追問道。
她手指蜷縮,緊緊捏住自己的裙角,片刻後,道:“聖上,該上早朝了,别誤了時辰!”
她一邊說着,一邊推開我的手臂下了榻,踮着步子就往門口跑,連鞋都忘了穿。
我叫住她,道:
“李公公和朔川還在門口,你真的要現在出去?”
她立刻反應過來,停住了腳。
我從榻上起來,走到她身後,雙臂将她托起,橫抱在胸前。
她被我突然的舉動吓住了,睜大着雙眼看向我,兩隻手在胸前懸空着像是無處安放。
我把她放到榻上坐下,然後拿起昨夜幫她收在榻底下的鞋子,輕輕地套在她冰涼的腳上。
從前胧胧就是因為受了涼,所以才體寒斷了月事,有了前車之鑒,這回這副身體斷不能再受涼了。
之後我梳洗完畢,笙雨為我戴上了發冠。
我脫下昨晚酒醉未脫的外衣,又準備換掉身上的裡衣,在解裡衣腰間的衣帶時,笙雨立馬背過身去。
我看着鏡子裡她緊張的背影,不禁暗暗揚起嘴角。
最後待我穿好朝服去上朝時,笙雨大概才趁着沒人而溜出了我的寝殿。
朝堂上,我正式宣布了立後的事,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皇後人選不知是哪位名門閨秀?”
“事關皇室安穩,萬不可草率!”
“聖上,關于皇後人選,何不與臣等商讨一二?”
……
“聖上要立後,滿朝文武百官卻不知所立何人,這等事前所未見,實在荒唐!”
“立後大典和大婚諸多事宜也該遵循舊典,若一一省去,恐有不吉!”
我在帝座上聽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權當是廢話。
“夠了!”我對着下面的臣子們大喝一聲,嚴詞厲色、擲地有聲地道:
“朕的婚事是朕自己的家事,任何人都不得幹涉!”
說罷,我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