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甸拗不過松雪,唯一能堅持的就是不與她同流合污。他阻隔視聽,虛影像是要将他的負隅頑抗具象化,自顧自地貼牆角站着,捂住耳朵,身體力行诠釋着“非禮勿聽”。結果卻是徒勞無功——本來耳力就好,更别提還與松雪通着感。
但不出松雪所料,芳甸在某些方面固執得出奇。避不過,他竟然呆在牆角念起了《太乙清心訣》。
松雪目光在芳甸身上停留片刻,便随他去了,難得沒有刺他幾句。她貼牆随意坐在地上,伴着芳甸清淺溫潤的念經聲,聽那頭兩女一男對話。
……
“既然吳公子找銀朱有事要談,我就先行去琴坊了。”
“好,繁機教頭慢走。”
“姐姐你先去,我很快就來找你。”
聽腳步聲是一人離開了。
“你們方才可曾見過什麼人?”
一聽這問,芳甸清心訣也不念了,偏頭轉向松雪。松雪朝琴一楊下巴,示意他繼續聽。
“這與吳公子要我做的事有何幹系?”銀朱語氣冷淡。
“話也不能這麼說,你我之間,本就‘關系匪淺’不是麼?”
銀朱沒接話,那人又說:“說起來,你這新換的弦不錯。”
“不瞎的都看得出來。”
“今日這是怎麼了,火氣這麼旺?”吳公子語氣暗含威脅。
“沒什麼。”
那人放軟語氣,換了話頭:“我要的東西,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
“再等等,”銀朱為難道,“三個月前才給過你一本,沒那麼快。”
“我等得,上頭那位可等不了。”這姓吳的語氣令松雪聯想到曾見過的那種陰寒濕冷的扁頸蛇吐信子,“若我這份禮實在趕不急聖上壽辰,就隻好先舉薦繁機教頭頂一頂了。”
銀朱一愣,随即正色道:“想必吳公子明白,将繁機推到跟前,那些大人物隻會念你一時的好,隻有我給你的,才會讓人一直認你的好處。”
聞言,那人笑了起來:“是啊,所以同繁機相較,我還是對你更青眼有加,這一點,還請銀朱姑娘放心。”
“不過,每次我一提繁機,都跟踩了你尾巴似的,都麼久了,你們當真是‘姐妹情深’呐。”
銀朱沒有說話,松雪聽見她的呼吸聲變沉了一瞬。
“别用那種眼神看我,”吳公子道,“還有不足三月的時間,想想到時候拿什麼向我交差。”
“我知道。”銀朱冷冷道。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你與我才是天作之合。”吳公子真摯而殘忍道,“你隻需留在陰暗處,我會帶着你的才華見天日。世人沒聽過你的名字,也可賞識你的心血。”
銀朱冷哼一聲,壓着怒意道:“不就是讓我替你做嫁衣麼?我認了。也請公子時刻謹記,不要再把主意打到繁機頭上,否則,我與你玉石俱焚!”
“你不應該憎恨我,”他含着無恥的笑意,“隻有冠上我的名諱,你的曲子才能得到應有的贊美。不然,誰會去聽陰溝裡老蟲的嘶喊。”
銀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吳公子多慮了,我不恨你。”
“隻有我,才能使瑰寶不必珠玉蒙塵。”
姓吳的那人最後留下這句話,離開了。
聽完這些,松雪和芳甸皆沉默不語。
良久,芳甸才悶悶吐出一句:“他是個強盜。”
“嗯。”
“銀朱姑娘有麻煩了。”
“嗯。”
“可惜我們幫不了她。”芳甸面露痛苦之色。
這話倒是有些出乎松雪意料,她微微一愣,淡然道:“人間事自有定數。那個姓吳的應當隻是凡人,我們一旦幹涉,隻會适得其反。”
“嗯,我們回去吧松雪。”芳甸道。
“不,”松雪收起焚禍遺音,“先去另一個地方。”
“哪兒?”
“剛才那姓吳的提到琴弦時,我隐約感受到了一股不屬于塵世的氣息。現在這股氣息,往東南方向去了!”說罷,松雪便快速往東南方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