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松雪借助芳甸的靈力,在此施展那了個她在銀朱琴弦上設置的法術。松雪還不知道芳甸在與她分開的這段時間裡經曆了什麼,總之他不再似剛化出魂形時那般虛弱了,靈力正源源不斷地朝松雪供給而來,松雪甚至可以從焚禍遺音中聽到幾千裡外的風聲。
芳甸與松雪一同全神貫注聽山風起伏。山風拂過琴弦轉化出旋律,二人可聽見更為細緻的變化——山脊走向簡潔流暢,連綿起伏的山川神似一張琴。
風聲連綿起伏回蕩山間,如弦音繞梁不絕。
這可不就是一床鬼斧神工的絲桐。山、水、風——以山谷為琴身,山風為弦,山泉為徽。
思及此處,芳甸立即道:“琴疏必定是将此山化琴再依附作琴靈,若能操縱此琴,就可控制琴疏了。”
“若能找到其餘十二處泉眼,就能定下徽位,彈奏出準确的旋律。”松雪一點就通。
芳甸似是欣慰地笑起來,“松雪不是對銀朱姑娘她們自稱是斫琴師麼?”
“怎麼說?”松雪好整以暇道。
“那就由我撥弦催動風起,你來聽一聽,徽位定在何處最妥帖。”芳甸不自覺帶上了些許循循善誘的語氣。
“試試罷。”松雪老僧入定似的擯棄雜念,隻留聽覺。
弦音淙淙流出,山風穿林撫葉飄蕩山谷,此唱彼和。
第一徽、第二徽、第三徽……
第七徽是二人發現的一個泉眼,亦是二人先下所在的位置。
十一徽、十二徽、十三徽——
一曲盡,弦音消弭,山風止息。被琴疏化作徽位的泉眼,盡數被松雪找出。
“調定得很準。”芳甸語氣真摯,松雪知道他毫無誇大的意思。
“還行吧。”松雪有些難為情,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話鋒一轉,“剩下的交給你了,如今你是掌樂人。”
“好。”芳甸應下,“不過琴疏既是琴靈,此琴便天然會護着她。為以防萬一,松雪還是趕緊将徽眼取下來。”
松雪應聲,可那顆珠子嚴絲合縫地嵌在她瞳孔中,怎麼摳都摳不出。
“先别管我了,”松雪邊催動靈力逼向徽眼邊對芳甸催促道,“先找她,别讓她跑了。”
“那你答應我,先别動。”芳甸語帶央求之意。
“嗯。”松雪勉強答應了。好在她還算守信,說不擅動,便擱下動作,靜觀其變。
芳甸很快便适應了這床“山谷琴”,他生出不可名狀的熟悉感,反客為主地借由山風彈奏起來,發号施令,逼琴疏現身。
琴主對琴靈的命令幾乎是不可違背的。芳甸指節輪轉,疾如雷電,山風痛苦地呼嘯,橫沖直撞,卻隻是徒勞的掙紮。
山風化作琴疏幽怨的聲音響起——
“我果然還是躲不過兄長的追查。”
“你自行将這法術解開。”芳甸冷冷道,“我不欲傷你。”
“現在說這話,”琴疏恨恨道,“不嫌太晚了麼?自你背叛那日起——”
“夠了!”芳甸毫不留情地打斷她,“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最後再說一次,我的事,與你無關。”
“冥頑不靈!”
“見好就收,是聰明人該做的事。”松雪忍不住插聲,“都成甕中之鼈了,還嘴硬呢。”
松雪猜測琴疏費勁折騰了這麼大一圈,一個法陣套一個法陣地朝他們招呼過來,此時怕是靈力已瀕臨枯竭,不然她現在一定不會出來說這些廢話。
“甕中捉鼈?”琴疏還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語氣,“殊不知,誰是鼈,誰又來捉呢?”
忽然,焚禍遺音的琴弦不安地震顫起來,芳甸暗道不好。
松雪一下子捂住左眼,整個靈識痛苦地蜷縮起來,向虛空中盤旋飛升。自她左眼而始,在内部燃燒。
一陣炫目的白光過後,芳甸聽見了玉碎的聲音。
琴疏的氣息倏地散去,眼前青山褪去,腳下土地又恢複成初見時的島嶼。
琴疏不惜玉石俱焚,也不甘落入他手中。
松雪的靈識自虛空中下墜,左眼一片空洞,眼角帶有一滴尚未流出的血淚,又像是徽眼的碎片。
靈識直直墜入倒在地上的一具身體中,這是松雪的身體。
待芳甸真的看得清清楚楚後,他根本不肯相信這是松雪的身體。
這哪是活人的身軀,分明是由數萬屍骸拼湊而成的墳墓——
萬骨冢。
原來琴疏大費周章,竟是為了召喚出生人墓萬骨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