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不安穩,床上的布偶掉了一地,鵝絨被子也被她蹬開了大半,毛茸茸的尾巴時不時就顫動一下。
黛爾側眸看了眼身後,女仆早就退了出去,她這才放心上前,輕手輕腳地扯過被子,重新幫莉娜蓋好。
小兔子似有所感,長耳直接纏住了她的手腕。
溫熱柔軟的觸感貼上肌膚,黛爾面上了無波瀾,腦袋頂上“噗”一聲冒出了兩隻白色短耳。
!
【這個調教師是狗嗎?】
【這明明是狼耳!】
【别管她是狼是狗了,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直接在床上就把女主給吃幹抹淨嗎?】
【女主的初夜是要被拍賣的!她怎麼敢要?】
【女人的第一次是東西嗎?什麼要來要去的,樓上簡直有病。】
【樓上好罵!】
【别吵了,繼續看好不好?】
“啊——”
一聲尖叫響徹莊園,去而複返的女仆驚道:“淑女!您、您怎麼有耳朵!難道您真的是狼!”
黛爾呼吸一滞,耳朵迅速消失,她悠然轉身,故作鎮定地反問:“什麼?”
女仆揉揉眼睛,那雙白色的耳朵又沒了蹤影,她疑惑嘟囔:“難道是我眼花了?”
黛爾深知自己已經到了暴露的邊緣,她正要有所行動,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細微的嘤咛。
莉娜不知何時用耳朵捂住了臉,哽咽道:“别打我,我起夜不會麻煩您的,也不需要您幫我蓋被子,我錯了,我再也不會賴床了,我會自己穿衣服的,對不起……”
黛爾很快想起前幾章的描寫,莉娜在家裡沒有地位,仆人們慣會拜高踩低,常常不将她放在眼裡,想必這個女仆就是其中之一。
她轉頭看着女仆,墨綠色的眸子平淡無波,獵殺動物之前,白狼就會這樣平靜地凝視它們。
女仆一瞬臉色煞白。
她深知純血人族最看不上的就是混血人族,她剛剛的話對黛爾是冒犯,可黛爾畢竟不是莊園的主人,僅憑個人的喜好,不能名正言順地将她趕走,勞工局不會同意的。
但怠慢主人,就是不可饒恕了,莉娜的一番話足以坐實她的罪名。
果然,黛爾站起身,一邊向她走近,一邊冷漠道:“我會通知勞工局的人來帶你走。”
女仆臉色一白,跪下道:“求求您,不要趕我走!”
黛爾反手将房間門關上,安靜的長廊上隻有女仆的求饒聲。
她環視一圈,确定沒有第三雙眼睛後,蹲下身同女仆對視,墨綠色的眼眸裡泛起一圈銀光,片刻又如漣漪般蕩漾開。
這是白狼一族的幻術。
四目相對,女仆一呼一吸間就進入了黛爾編織的幻境。
時間倒退至六點半……
黛爾篡改了女仆的記憶,抹掉了她看到耳朵的那一段,然後将趕她走的人換成了女主她爹。
一門之隔。
房間裡早已經安靜下來,而莉娜還在發抖,她虛開一隻眼睛,看向彈幕。
【你們不覺得這小兔子很有心眼嗎?既給那調教師遞了個發落人的借口,又不髒自己的手。】
【話說,那調教師也很怪诶,作者不是說,調教師是純血人族嘛,她怎麼有耳朵?】
【可能是改了設定呗,那都不重要,趕緊大做特做吧!】
【支持!一做起來就忘情了!發狠了!】
……
莉娜閉上眼睛,不再看下去。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
女仆那聲驚叫吓醒了她,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敏銳地感受到了黛爾對女仆的敵意。
這是敏感的人特有的天賦。
既然如此,為何不借刀殺人?
這個女仆慣會看人下菜,平日裡沒少給她臉色受。
某次被虐打之後,她沒有力氣走路,想要上廁所,這個女仆也不肯扶一下,任由她憋到失禁,事後還多加嘲諷……
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莉娜一直是逆來順受的性格,但不代表她心裡不恨……
如今,第一次做出反抗,她渾身都在戰栗。
“莉娜。”黛爾推門進來時,見床上的人抖得厲害,便沒有靠近,輕聲道:“你還好嗎?”
對調教師這個身份的恐懼遠遠超過幾個不懂事的仆人,莉娜聽到黛爾的聲音,幾乎是一瞬間下床,即便摔倒了也沒有喊痛,連滾帶爬地湊到黛爾腳邊。
“對不起老師,我昨天不應該暈倒的……我錯了。”
“我沒有怪你。”黛爾蹲下來,溫聲安撫,“别怕,我不會打你的。”
莉娜機械地點頭,兩隻耳朵拼命地往背後藏。
顯然,她并不信。
調教師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壞。
一樣的惡劣。
一樣的不擇手段。
黛爾不敢碰她,主動朝後退了兩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你有權利不靠近我。”
莉娜擡頭看了她一眼,旋即垂下腦袋,乖乖爬到了她跟前。
上一個調教師也這樣試探過她,她沒有繼續靠近讨好,換來的是什麼呢?
她至今仍然記得被粗糙的牛皮鞋底踩臉是什麼感覺……
盡管黛爾從見面那一刻到現在,都沒有毆打過她,言行舉止都是出乎意料的溫柔,但她仍然不敢接受。
她怕眼前的溫馨不過是一場表演,她怕期盼已久的拯救是更絕望的深淵。
她真的怕了,還是繼續跪在地上,更有安全感。
她不再奢求被拯救,卻因為剛剛的反抗生出了一絲絲自救的想法。
既然别人靠不住,那就靠自己……
這樣的想法看似轉瞬即逝,卻悄悄留在了莉娜心裡,在她自己未曾察覺的角落裡,慢慢生根發芽。
“老師,我沒有權利,我唯一的義務,就是取悅您。”
黛爾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突然裂了幾條縫,她是真的很心疼了。
到底要怎樣痛苦的磋磨才能折斷一個人的脊梁?
“你别這樣……”
黛爾話還沒說完,突然頓住。
無形的狼耳顫了顫,她捕捉到了細微的腳步聲——
門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