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莉娜很熟悉。
課業室裡有三百多本講繩子的作品,她被迫看了很多,也被束縛過無數次。
和鞭笞帶來的撕裂感不同,精神上的磋磨,更令人毛骨悚然。
當粗粝的麻繩纏繞上四肢,人的尊嚴就即刻丢失了。
是跪着?是單腳站着?還是倒吊着?都不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
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尤其是在非自願的情況下。
莉娜再一次看向那條彈力帶。
她不知道這是輔助引體向上,鍛煉手臂力量的訓練工具。
她又想歪了,呼吸微微凝滞,過往的陰影像鬼一樣糾纏着她,讓她腳底發寒,脊背一寸接一寸地滲出冷汗。
黛爾正在仔細地調整彈力帶的寬度,沒有注意到莉娜變幻的神情。
交疊、拉長、收緊……
彈力帶每變化一次,莉娜心口的窒息感就重上一分。
皮膚被繩結磨破,鮮血緩慢地将繩絲洇透,所有的嗚咽都因為倒吊的姿勢而堵在喉頭,偶爾嗆出一口,都會連帶着全身震顫,頭暈目眩。
供血不足的四肢從發麻到發冷,再到無法感知,變成殘廢的錯覺讓人恐慌,被壓迫的神經正在一分一秒流逝的時間裡逐漸壞死……
莉娜猛然閉上眼睛,她好想下跪。
真的好想。
從前,她并沒有反抗的能力,這是她唯一能争取到寬恕的方式,是相對安全的姿勢。
她好想跪在地上,像從前那樣抱緊自己的腦袋,然後蜷縮起來。
可是“第一條規矩”仿佛伴随着黛爾那個不痛不癢的巴掌,永遠烙印在了她的左手上。
她剛想跪,左手掌心就微微發癢。
不能跪。
不能自輕自賤。
莉娜深吸一口氣,努力去克服恐懼的感覺。
她望着黛爾的背影,試圖讓自己脆弱的精神得到緩解。
老師……應該不會欺負自己的……
老師這樣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莉娜臉色微微發白,她捏緊了雙手,抱着最後一絲期待走到黛爾面前。
如果可以,她還是不想被捆起來。
太羞辱人。
但黛爾專注着手上,依舊沒看她。
對于馬術教練而言,嚴謹是非常重要的,她不能在調試訓練裝備的過程中分心,産生任何一點失誤,都是對學員的極度不負責。
更何況,她面對的還是小兔子。
黛爾格外認真。
莉娜眸光裡帶着幾分祈求,她不敢打擾黛爾,猶豫幾瞬,到底沒有張口,自己默默垂下了眼簾。
她偷偷地咬住唇瓣,像在說服自己——
莉娜,不要任性。
好不容易有一個願意關心自己的人,别惹她生氣……
疼就疼吧,反正從前也做過。
……
莉娜抓緊了自己的褲子,藏在背後的尾巴抖了抖,終于下定了決心。
要聽話。
“你先等等我啊,手套落在樓下了,我去拿。”黛爾一邊說一邊走。
莉娜低低地“嗯”了一聲,等黛爾離開後,她拿起了擺在凳子上的彈力帶,然後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綁了起來。
去而複返的黛爾:???
黛爾前腳踏進門,後腳就愣住了。
她離開的這幾分鐘,發生了什麼?
彈力帶成精了?
“老師,我準備好了。”莉娜隐忍道:“我會聽話的。”
“不是!”黛爾恍然大悟,她急忙上前,“我沒想捆你,這是彈力帶,幫助你做引體向上,鍛煉上肢力量的。”
“……哦。”莉娜一愣,臉上的表情光速變化,她局促道:“抱歉,我、我理解錯了。”
“怪我、怪我,我沒給你講清楚。”黛爾歉疚不已。
以她對小兔球的了解程度,心下一轉,就知道這人應該已經把自己給吓得半死了。
“我沒事。”莉娜揚起一個乖乖的笑,“不疼的。”
“快,我幫你解開。”黛爾急步繞到她背後,突然就傻眼了。
她看着十幾個繩結,無從下手。
從哪兒開始解?
身後人遲遲沒有動作,莉娜心裡忽然産生了一個疑問:
黛爾,是不會嗎?
可這并不是非常難的纏繞體系,稍微有點經驗的,打眼一瞧就能知道答案,她在磨蹭什麼?
如果她不會,那麼,她也是濫竽充數的?或者,她根本不是調.教師?
莉娜對她的身份産生了懷疑,沒有吱聲。
黛爾心中警鈴大作。
她也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暴露的邊緣了。
原身對這一切了如指掌,她自己卻是完完全全的小白。
救命……
黛爾硬着頭皮,非常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繩結以及走向,像拆彈專家一樣前後繞了一圈。
最終,略過保險繩,錯過繞接口,成功地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