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又熟悉的薄荷香驅散了心頭的煩躁，她像是一瞬間進入了特有的涼爽夏夜，穩下步子她轉頭去看人：“你又吃糖了。”

江秋綏将嘴裡的薄荷糖頂到一邊，鼓着半邊腮幫子：“燒烤味太重，怕回家被我媽聞出來。”

她皺眉剛想說，阿姨并不會介意這個味道，轉念一想，他這句話中的此媽好像非彼媽。

今晚他兩的媽短暫地對調了身份，他說的是她的媽媽。

她已經不在乎這個文字遊戲了，低頭嗅自己身上會不會也有很重的燒烤香。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奈何她不是荷花，隻是可憐的活性炭，吸得這一身油煙味，夠她媽念叨好一陣了。

“你嘴裡含着薄荷糖，身上的味道還是會被我媽聞出來。”她冷不丁提醒道。

“所以不如趁現在去吹吹風散散味？”江秋綏對着由遠及近的公交車擡擡下巴，“正好，不用等了。”

他們距離公交站台并不算遠，但人太多，穿過人群極大增加了他們前往公交站台的距離。

蘇夏安還在時刻注意腳下，手腕處一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緊了她的手腕，帶着她穿過重重人群，有他在前面為她開道，這一條路她走得暢通無阻。

公交車上摩肩接踵，在自己不知道多少次被人擠到站不住腳的時候，她被人圈在了一個角落。

她很想問江秋綏吃的薄荷糖是不是換了個牌子，不然為什麼這次的薄荷味會濃郁到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糖的味道還是他身上的。

“我們要去哪？”蘇夏安小聲詢問。

江秋綏沒有低頭，喉結滾動，他輕聲道：“去見一個你想見的人。”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站點，附近是老舊的居民區，昏暗的月光下，已經看不清它原本的顔色。

熱鬧的地方隻有一家臨近關門的商場，商場前面有個不大不小的廣場，上面放置着一些小規模娛樂設施，路邊擺着地攤，雜七雜八什麼東西都有。

“想吃一碗嗎，那家的牛肉粉不錯。”江秋綏說着已經将人往那邊引，對着裡面正在忙碌的阿姨喊，“老闆娘，來碗牛肉粉，不加蔥。”

“喲，你今天改性了，平時不是蔥能加多少加多少嗎——欸，這是哪來的漂亮姑娘？”

老闆娘姓何，很熱情，從他們兩個進來的那一刻起臉上的笑就沒停，說話跳脫，東南西北什麼都說。

“這麼多我吃不完。”蘇夏安看着眼前比臉還大的碗，拿着筷子不知道該從哪下手。

江秋綏身子向後一靠，對着廚房裡的老闆娘說：“您用不着看着我的面子就給我們做大份。”

老闆娘樂呵笑了：“誰看你面子，我是看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就多弄了一些。”

江秋綏啧了一聲，起身去消毒櫃中拿了個小碗和一雙筷子：“多的夾出來。”

于是，那一碗中有将近一半的粉進了江秋綏的肚子。

蘇夏安吃東西吃得慢，江秋綏盯着表盯了好一會兒才說：“馬上就到。”

“什麼？”

她話音剛落，店門口處走進來兩個人。

“老闆娘，兩份牛肉粉。”

這個聲音......總不能是她思念成疾出現了幻覺。

她回頭一看，果然是韓清晖和之前見過的女生——田楠楠。

兩個人見到他們也一愣，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點這個地方碰上。江秋綏向裡面挪了個位置，韓清晖在他身旁坐下，田楠楠自然而然與蘇夏安坐在了一起。

兩碗牛肉粉很快被送上桌，老闆娘或許也沒想到今天店裡來的人會這麼湊巧，眼看店裡也沒什麼客人，幹脆順手拖了把椅子在桌子最邊上坐下。

“我就說你們肯定認識，來我這裡吃粉的博索學生我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早就想問了，一直忘就忘到了現在，沒想到現在給你們碰上了。”

老闆娘似乎沒有意識到店内彌漫着的尴尬氣氛，兩邊瞧了幾眼，當即拍了下腦門，風風火火地跑向冰箱，從中抱出了四瓶飲料擺在他們面前。

“來，喝！阿姨請你們的！”

江秋綏單手撐着腦門，另一隻手去夠冒着冷氣的汽水，手還沒碰着就被“啪”地打了一下。

“你晚上已經喝了一罐汽水，不可以再喝了。”蘇夏安将那瓶汽水推遠了些，将其中的豆奶挪過去，語氣不容置喙，“要喝就喝這個。”

那碗被老闆娘特别眷顧的牛肉粉最終被解決幹淨。因為一通電話，蘇夏安和江秋綏沒有在店内待太久，簡單客氣地告過别後，他們乘上了回家的公交。

“我沒想到他們兩個會一起來。”江秋綏手上勾着一個塑料袋，裡面裝着兩瓶豆奶，他以為隻會來一個。

蘇夏安坐在窗邊看着窗外不斷變化的城市夜景，心裡卻意外地沒什麼想法。

或許是因為今天母親的到來占據了她全部心思，以至于她沒有功夫再去想其他人。

“沒關系。”她說，“老闆娘的牛肉粉很好吃。”

路途颠簸，裝有豆奶的玻璃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丁零當啷吹散了怎麼也說不清楚的煩悶。江秋綏擡頭看向窗外，今晚月光皎潔，夜風清涼，适合夜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