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一個十五歲的柔弱小姑娘,怎會擁有那樣淩厲的眼神。
再擡頭卻又仿佛是她看晃了眼,少女依舊溫溫柔柔的樣子,臉頰甚至含着淚痕。
陶然推開椅凳,沒有再看桌子上的人一眼,就向外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身沖着陶父道,“雖然也挺沒必要的,但我還是想說一下,我海鮮過敏,以後别給我夾螃蟹了。”
“砰——”
大門被關上良久,餐桌上卻沒有人說話。
謝知遇看向桌面,清一色海鮮菜肴,怪不得從落座起她就沒夾過菜。
海鮮是母親最喜歡的食物,謝知遇談不上喜不喜歡,謝靜做什麼他便吃什麼。
笨蛋姐姐,既然海鮮過敏,為什麼還要吃那隻螃蟹呢。
三歲小孩都知道不喜歡吃的東西撒潑打滾也不吃,姐姐還沒有小朋友聽話呢。
謝知遇心裡難受,站起身追了過去
“知遇,你出去做什麼?”謝靜叫住他。
謝知遇遠遠回了句:“我去看看姐姐。”
“你這孩子。”
謝靜看着一大桌子菜歎了口氣,眼角微紅,愧疚道:“原天,我不知道然然海鮮過敏,早知道就不做海鮮了。”
“不關你的事,我事先也不知道她對這個過敏,别自責了。”
陶原天攔過謝靜肩膀輕輕拍了拍,又安慰了兩句。
一頓午飯吃的一大家子都不高興,草草收尾,陶原天公司臨時有急事,要去公司。
空曠的别墅一瞬間就隻剩下謝靜一個人,她揉了揉眉心,歎道:“這都是什麼事啊。”
謝知遇隔着一段距離跟在陶然身後,看着她漫無目的在小區綠化帶閑逛。
中途碰到一對年輕夫婦帶着一個小男孩散步,小男孩摔倒在她腳邊,在小男孩父母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先一步把小男孩扶了起來,還溫柔的給小男孩拂去衣角灰塵。
男孩父母上前查看情況,見孩子沒事連忙對着她道謝,距離隔得有些遠,謝知遇聽不見她回了什麼,卻可以看到她臉頰柔和溫暖的笑容。
那樣的笑容是在陶家見不到的,陽光落在她的發間留下淺金剪影,明媚又耀眼。
謝知遇像個陰暗角落偷窺光明的小偷,近乎貪婪的看着那抹笑容。
這一年,八歲的謝知遇心底悄悄埋下了個願望,如果,姐姐也能這樣對着他笑,那該有多好啊。
陶然面帶微笑的目送小男孩被父母牽着一蹦一跳的走遠,臉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淡了下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方巾,面無表情的擦拭着手指。
從指尖擦到手背,反複兩遍之後,方巾被主人擦完手後随意的丢棄進垃圾桶。
如果謝知遇看到這一幕,一定不會再許剛才那麼愚蠢的願望,可惜他此時的所有注意力全在那個向繼姐跑去的英俊少年身上。
陶然看着瞿瀝川目光詫異,“你怎麼在這裡?”
中午的陽光炙熱,少年彎着腰輕聲喘氣,滿頭大汗,短袖T恤濕了大半,一副急匆匆的樣子。
歇了口氣,瞿瀝川直起身,晃了晃手裡手機,說:“你今天沒去畫室,打你電話也不接,我擔心你出事,就過來看看。”
陶然默了一瞬,輕笑:“你想多了,我能出什麼事?”
話音剛落,手腕被一雙滾燙幹燥的大手輕輕握住,瞿瀝川用了些力氣,陶然掙了掙,卻沒掙開。
“别動。”瞿瀝川啞聲道。
陶然頓了一瞬,看向少年劇烈運動後泛紅的臉頰,玩味的笑了笑,倒真的乖乖的沒有繼續再亂動。
瞿瀝川看着她手腕脖頸紅疹皺眉:“然然,你是不是過敏了,身上怎麼起了這麼多疹子,你今天是不是誤食海鮮的食物了?”
陶然幼時在林宙家住,有一次和林宙去瞿瀝川家吃晚飯,瞿家的保姆不知道陶然海鮮過敏,在飯菜裡放了海鮮調料,陶然吃完飯後身上也是起了這樣密密麻麻的紅疹。
那時候家裡也沒大人,吓得林宙和瞿瀝川手忙腳亂叫救護車,好在陶然沒有多吃飯菜,過敏倒不是嚴重,但瞿瀝川仍舊自責了好一段時間。
陶然聞言輕輕眯起眼睛,狀似認真思考的想了一下:“嗯…好像是吃了一隻螃蟹吧?”
“螃蟹?你竟然敢吃螃蟹,還吃了一隻!你不要命了。”
陶然覺得瞿瀝川着急瞪眼的樣子有些好玩:“幹嘛兇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瞿瀝川無措的撓了撓頭,解釋道:“然然,我沒有兇你的意思,我隻是擔心你。”
陶然噗嗤笑了起來:“你緊張什麼,我沒生氣,逗你的。”
瞿瀝川卻笑不出來,拉着陶然的手就往外走:“你身上的紅疹越來越多了,我帶你去醫院。”
陶然沒有拒絕,很聽話的任由瞿瀝川牽着她。
不遠處的謝知遇沉默的看着少年拉着繼姐的手腕向小區外走去。
少年身高腿長,繼姐在他面前竟也顯得小鳥依人起來,兩個人挨得很近,烈日下,兩道修長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竟莫名相配。
兩人身影漸漸消失,謝知遇眼睫輕顫,動了動站久了僵硬的小腿,緩步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