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安靜了一瞬，周圍同學都看了過來。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高允英臉頰上的笑還未綻開，觸及到少年冷淡陰沉的視線，她不由心中一緊，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高允英勉強笑道：“瞿瀝川，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
瞿瀝川說完這個字率先向外走，高允英躊躇了一下也跟着出去。
看着兩人背影，孟舒眼中閃過思索。
教學樓角落是一處廢棄的健身器材室，平時很少有同學來這邊。
瞿瀝川走到地方後站定，直言道：“論壇上的匿名樓主是你吧。”
高允英聞言眼中閃過慌亂，她謹慎道：“不是我，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這件事，我知道你擔心陶然，但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吧，再說了我和陶然無冤無仇，我們是同班同學，我沒有理由加害她。”
說到最後，高允英聲音帶了些委屈，眼睛微微泛紅。
瞿瀝川點頭嗯了一聲，也不再多問，他摸出手機調試頁面。
高允英以為他信了，唇角彎起，再接再厲：“我跟陶然平時關系也還不錯，你剛剛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是我做的，說實話我很難過，不過要是你和我道歉并且請我吃飯的話，我就原諒你了。”
瞿瀝川把手機屏幕對着她，冷道：“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看到内容的那一刻，高允英神情瞬間變了，臉上隐隐發白。手機上内容不是别的，是匿名樓主的家庭地址個人信息，還有一張照片，照片是她夜晚坐在電腦前發論壇的樣子。
那個時候是淩晨兩點，她的房間裡沒有任何人，這張照片是如何拍下來的？
“你，你是怎麼查到的？”高允英聲音微顫，“你在我房間裡安裝了攝像頭？”
瞿瀝川嗤了聲：“你覺得可能嗎？”他輕慢冷厲道：“老實講如果不是你在論壇上造謠陶然，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誰。”
高允英聞言臉色徹底慘白，沒有絲毫血色。
“你要慶幸你是女的，我不打女人。”瞿瀝川頓了下，接着一字一句道：“把帖子删了，在論壇上公開向陶然道歉，這事就算完了，不然結果不會是你想要看到的。”
他冷漠無情的對付她，隻是為了幫陶然出頭，高允英心裡突然生出了強烈的不甘，公開道歉意味着什麼他知道嗎？
所有的謾罵矛頭将全部指向她，到時候她在學校将如何自處。
話不過腦子就出來了，高允英勾唇惡劣道：“如果我不呢？事情已經鬧大了，就算我删了帖子陶然被罵也是不争的事實，她的名聲已經臭了。”
瞿瀝川臉色沉了沉，隻要一想到論壇上那些肮髒辱罵他女孩的言論，他就控制不住身上的戾氣怒火，面前的始作俑者是如何有臉沾沾自喜的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叫高允英，你的父親是學校的黨委書記高建國，不知道高書記貪污的事情被曝光後會判幾年呢？”
聽到貪污兩個字高允英腿瞬間就軟了，她不得不靠着身後牆壁支撐着身體重量，驚懼道：“你在胡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系，看得懂就行。”瞿瀝川說着把手機裡瞿霆發給他的證據擺在她眼前。
這就是瞿霆說的小禮物。
高建國貪污受賄多年，但他這個人行事還算小心，不敢走自己的賬戶，給女兒開了個卡，流水賬目都是走高允英的賬戶，瞿霆黑了高允英的電腦，意外發現了這件事。
在絕對的技術面前，任何信息都是公開透明的，隻看願不願意扒出來。
瞿瀝川冷淡道：“數目不小，高書記胃口很大，這個數目應該足夠高書記牢底坐穿了。”
有些事向來心照不宣，高允英知道瞿瀝川說的是事實，反應極大。
她慌亂的看了兩眼屏幕，她一把搶過去，手指顫抖的迅速删除着。
“你盡管删，有備份。”瞿瀝川冷眼看着。
高允英終于忍不住崩潰，嗓音嘶吼道：“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瞿瀝川冰着臉質問道：“那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對陶然？你剛才說和陶然無冤無仇，她做錯了什麼你要用這麼卑鄙惡劣的方式造謠她，全校同學诋毀謾罵她，對她人身攻擊，高允英，你也是女生，易地而處，你自己被這樣對待，你怎麼能又怎麼敢做了壞事不僅不虧心，還理所當然。”
“因為我喜歡你！”高允英突然大聲道。
眼淚滑落臉龐，她憤恨道：“我為什麼要虧心，被罵是陶然活該，她總是高高在上一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的樣子，偏偏你們都吃她那一套，你永遠鞍前馬後的在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捧着她，她卻看都不看你一眼，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她那張臉嗎？還是她陶家大小姐的身份？沒有這些她什麼都不是！”
“因為她是陶然，她就算什麼都不做隻是站在那裡我也喜歡她，高允英，喜歡一個人不是你這樣的，你說你喜歡我，卻傷害我在乎的人，你的喜歡讓我惡心。”瞿瀝川瞳孔冷沉。
“我最後說一遍，把帖子删了，公開道歉，十分鐘後如果帖子還在，你父親貪污的證據會公之于衆。”
瞿瀝川走了，高允英無力摔倒在地，這一刻，内心的恐慌與怨恨快要将她淹沒。
想到他說的話，高允英指尖顫抖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敲點。
…
育才中學中午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陶然照片确實是被人惡意造謠诽謗，做出這件事的人竟是高書記的女兒高允英，盡管高允英已經在論壇公開向陶然道歉，但同學的吐沫星子依舊快把她給淹了。
走在校園的路上，高允英能感受到同學們背着她指指點點，他們唾棄鄙夷的眼神刺痛了她，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回到班級。
第二件事則是孟舒和高允英大打出手，高允英事情曝光，自知自己不可能再呆在育才，幹脆破罐子破摔，兩個女孩互相撕扯對方的頭發，衣服，誰也不讓誰，最後是教導主任來到到現場才把人給掰開。
開學第一天就有這麼多猛料，育才的學子吃瓜吃的不亦樂乎。
回到座位，瞿瀝川嘗試着給陶然打電話，依舊是無法接通，心中擔憂，他起身向外走。
身後的李澤喊他：“瀝哥，快上課了，下節課是滅絕師太的英語課你上哪去？”
瞿瀝川遠遠回了句：“我出去一趟，你幫我請個假就說我去醫務室了。”
李澤啧了一聲：“這理由忒爛。”
學校門口有門衛攔着，沒有假條不會放行，瞿瀝川腳步微頓，調轉方向來到學校後牆，把外套丢到院牆外，手臂一撐，利落的翻過去。
機車嗡鳴，在道路上迅速駛過。
瞿瀝川找了很多地方，陶家，咖啡館，商場，圖書館——他把能想到陶然喜歡去的地方全找了一遍，越找越心髒下沉。
抱着最後一絲不确定，瞿瀝川驅車來到海邊。
車停下，他一眼就看到獨自一人坐在沙灘上的瘦弱背影。
心髒的急速跳動漸漸歸于平靜，瞿瀝川緩緩松了口氣。
沉着步伐靠近，瞿瀝川沒有說話，安靜的坐在她身邊。
陶然扭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沒有太大驚訝。
風吹過，卷起她的長發落在他臉頰上，瞿瀝川溫柔的把她發絲撥正，攏在她的耳後。
陶然微笑着看他：“瞿瀝川，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在這裡嗎？”
瞿瀝川低聲道：“你願意說的話我就聽，不願意說也沒事。”
陶然笑笑不再看他，扭頭看向無際大海，眼神很空，“論壇上很多人罵我我都看見了，我很不高興。”
“嗯。”瞿瀝川心疼的抱住了他的女孩，“事情已經解決了，現在已經沒有人罵你了。”
陶然點頭，她沒有問是怎麼解決的，因為她知道抱着她的少年會處理好一切，這是來自靈魂的下意識信任。
在過往的十幾年歲月，無論她遇到怎樣糟糕的事情，他總會擋在她前面，替她解決所有麻煩。
陶然突然驚覺，她竟不知不覺依賴瞿瀝川好多年了，她甚至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這麼個人存在。他不知不覺的滲透在她生活的角角落落，看見他就好像看見天空一樣，隻要一擡頭就能看到他的存在，如此自然又習以為常。
這種感覺竟不壞，還有點隐秘的欣喜，因為這樣的瞿瀝川，是獨屬她一個人的。
陶然以最快的時間接受自己一個事實，她，好像有點喜歡瞿瀝川了。
但陶然是個極度自私又自我的人，吝啬自己的心意，害怕受傷，即使喜歡一個人，她也要讓自己趨于上風。
她可能永遠不會向瞿瀝川喜歡她一樣來喜歡他，不過那又如何，隻要是她認定了的人，即使用心機手段她也會把人緊緊的篡在手裡。
陶然其實想多了，她即使什麼都不用做，隻要沖瞿瀝川笑下，瞿瀝川就心甘情願為她獻出所有。
瞿瀝川揉了揉她的頭，動作輕柔的仿佛掌心是稀世珍寶般易碎。
鼻尖驟然湧上股酸澀，陶然突然升起了強烈的傾訴欲。
“瞿瀝川，那些評論雖然很難聽，但我看完很快就不生氣了，因為我知道他們也隻能在網絡上當跳梁小醜，現實生活裡見面，他們又是另一幅面孔，人的劣根性讓他們也隻能在網絡上發洩情緒，為那種人生氣完全不值當。”
鼻子更酸了，不想被發現，她掩飾的低頭，啞聲道：“我早上本來是要去上學的，但在路上看到我媽了。”
“然後呢？”瞿瀝川認真的當一個聆聽者。
眼眶酸了酸，陶然閉上眼睛，不讓眼淚落下，“然後我就看見了她懷裡抱着個小女孩，三四歲的樣子，和她長得很像，小女孩喊她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