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四周,每個人都在低頭畫畫,根本看不出是誰做的手腳。
陶然沒有糾結到底是誰毀壞她的炭筆,事情已經發生再糾結沒有意義,隻當是自己大意不防人的教訓了。
從筆盒裡拿出削筆刀,快速的削着炭筆,直到削了七八根後才停下,然後心無旁骜的上着線條。
午飯是在學校附近解決的,瞿瀝川看她興緻不高的樣子,擔憂道:“考試沒考好?”
“不是。”陶然沒什麼心情,無趣的扒着碗裡米飯。
“考場遇到事了?”
陶然聞言擡眸看他,瞿瀝川一看她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還記得人長什麼樣嗎?”
少年眉眼陰郁的能滴出墨,仿佛隻要她說出欺負她的人來就能找人拼命。
陶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算欺負。”頓了頓把炭筆被摔斷的事情告訴他,末了加了句,“放心,這件事沒有影響到我,考試時間很充裕,我最後還提前交卷了。”
瞿瀝川沉沉的嗯了聲,摸了摸她的卷發,“吃飯吧,一會我送你進考場。”
早上他把她送到學校門口,其實家長或陪考人員可以進校園的,活動範圍在考場警戒線以外就行,他要進去陪她,但她說沒必要,校園裡光秃秃的還冷,讓他在外面找個奶茶店坐着等她就行。
陶然看他堅持,也沒多說什麼,點點頭乖乖吃飯。
吃完飯瞿瀝川一手拎着她的畫袋,另一隻手牽着她去考場,考色彩要提前做準備,接水洗筆開顔料等細碎活,瞿瀝川陪她把這些準備妥當。
離開考還有段時間,監考老師也沒來,校園還沒有清場,兩人站在考場外面曬太陽,陶然甩了甩胳膊,扭了扭手腕,讓自己的關節不那麼僵硬。
瞿瀝川看到,大掌拉過她的手,用指腹輕輕按壓緩緩搓動,給她暖手按摩。
陶然笑眯眯的把另一隻手遞上前,“瞿瀝川,力道輕點嘛,還有這隻手也要。”
瞿瀝川睨她了一眼,哼道:“要求還挺多。”話是這麼說,下一秒手上力道就放輕了,把她的兩隻冰渣似的小手都握住。
陶然惬意的享受着瞿瀝川的獨家服務,冰冷僵硬的指關節活絡起來,熱乎乎的,心髒也軟軟柔柔的。
考試清場瞿瀝川就站在考場警戒線外,高大的身影筆直,目光遙遙望着陶然考場方向,臨進教室前,陶然看到少年沖她揮了揮手,唇瓣動了動,似乎說了什麼。
距離太遠陶然沒有聽到,但不妨她心情愉悅的笑出聲,站在走廊上,手臂擡起比了個大大的愛心。
警戒線外有很多家長,女孩毫不在意大膽張揚的向喜歡的少年表達愛意,她的動作太過顯眼,一時間在樓下焦急候考的家長們目光都聚集到了樓上,小聲議論着這個愛心是擺給誰的。
瞿瀝川耳尖微紅,輕咳了聲,眼裡是濃的化不開的歡喜和笑意。
嗯,是擺給他的。
色彩考試陶然沒有再去上廁所,安安靜靜的畫着自己的畫,處理完最後一個細節陶然把蘸着顔料的筆丢進水桶裡,等着顔料幹透,期間周圍的同學時不時看她的畫,小聲的贊歎,陶然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等試卷上的顔料徹底幹掉,陶然起身交卷,然後收拾畫袋離開考場。
瞿瀝川一直站在下面等她,看到她出來小炮彈似的向他撲來,伸開手臂笑着接住她。
少年帥氣女孩嬌美,兩人手牽着手漸漸遠去。
統考過後陶然沒有回學校學文化課,而是參加校考,陶然報了幾個心儀的美院和大學的校考考試,然後就馬不停蹄的回了畫室,參加校考陶然不用再去集訓點,在陵市的畫室就可以。
報考的學校考試時間都不一,地點也不一樣,需要來回奔波到二月末,那個時候離高考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離瞿瀝川入伍的日子也越發接近。
或許是離别漸近,陶然罕見的脾氣暴躁起來,每次瞿瀝川過來畫室看她,陶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她不會沖在意的人撒氣,就一個人默默坐在那消化負面情緒。
瞿瀝川何其敏銳,立馬就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看她小小一團坐在畫室的角落,也不吭聲沉默畫畫的樣子,心口湧上難言的疼。
放學走在回家的路上,瞿瀝川突然停下腳步,陶然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怎麼不走了?”
“然然,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陶然聞言愣了一下,很快搖頭道:“沒有啊,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瞿瀝川歎息的抱住她:“撒謊,是因為我們要分開了,不舍嗎?”
陶然沒有說話,眼睫微垂掩飾自己真實情緒,瞿瀝川太了解她,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
她就是不舍,無數個夜晚她都會被夢裡他渾身鮮血的模樣驚醒,說到底她心裡一直覺得他入伍會遇到危險。
面對危險人總是趨利避害,軍人這個職業實在算不上安全,天災人禍險情他們要沖到最前面,尤其向他這樣的高幹家庭,進了部隊哪裡隻是訓訓練的事情,他有自己的使命和要守護的家族榮耀。
可她說不出口你換個職業好不好這種話,她見過他說起理想時堅定明亮的眼睛,仿佛含着滿天星辰,她不能這麼自私。
瞿瀝川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捧起她的臉頰輕輕啄了一口,笑道:“然然,我很高興。”
“我心情不好你竟然還高興。”陶然冷哼着拍開他的手,氣鼓鼓的往前走,沒讓他看到自己眼中情緒。
瞿瀝川很快追上,要牽她的手,陶然不理他背過身,他就又湊了上來,笑着黏着她,固執的拉她手。
他當然高興啊,追了十幾年的姑娘清冷的眼睛裡終于有了他的身影,但是喜悅僅僅擴散了一下又被心疼覆蓋,他不忍看着他的姑娘難過。
冬夜的風肆虐的刮着,路燈下,瞿瀝川緊緊的抱着陶然,輕聲道:“然然,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
陶然悶聲道:“誰擔心了,我才沒有。”
瞿瀝川知道她是嘴硬心軟,笑笑接着道:“我還要看着你參加高考,去上美院,我家然然這麼好看,上了大學惦記的人的肯定更多,我不會有事,我要好好的守着你,才不會給别人可乘的機會。”
陶然眼睛有點漲,同樣用力的抱住了他,啞聲道:“說話算數,你要好好的。”
瞿瀝川笑着點頭,低頭吻她,唇間呢喃:“說話算數。”
…
十二月末陶然迎來了自己十八歲生日,生日是在林家過得,蔣希給她辦了一場隆重盛大的成人禮,來的人不少,陵市的社會名流,蔣林兩家的合作夥伴。
這種場合自然不單純隻是過生日,社交的社交,談生意的談生意,拉攏人脈的拉攏人脈。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陶然明明是陶家的千金,成人禮親生父親陶原天卻不在場,這對父女關系顯然很差,想到一些隐秘傳聞,似乎是鬧掰了臉,斷絕父女關系一樣老死不相往來。
名利場裡最喜歡的就是捧高踩低看人下菜,本來一些嘴碎的富家太太和看不慣陶然的名媛把這件事當做飯後茶語的笑資,嘲笑陶然不自量力不懂事,脫離了家族庇護她一個小姑娘能翻出什麼浪花。
這下看陶然被如此供着,也明白了即使和生父不和,陶然身後站着的還有林家和蔣家,即使陶原天不在乎這個女兒,但耐不住人家母家強大,蔣燼和蔣希的态度顯而易見,疼這個外甥女疼的和親閨女一樣,更何況還有個瞿家在一旁護着。
瞿家的公子瞿瀝川明顯和陶然處一對了,看瞿夫人那一臉滿意慈愛的模樣,不出意外這三家未來是要聯姻的,這下就更沒人敢說陶然是非了。
這就是蔣希辦這個宴會的目的,她要讓所有人知道,隻要林家和蔣家不倒,誰也别想在陶然眼前放肆,欺負她,那些傷人落井下石的言論她聽了都快氣炸了。
還好陶然一直不喜歡這種場合,和圈子裡的人接觸不深,蔣希又一直有意無意的攔着,那些難聽的話也就沒有進到陶然耳朵裡。
雖然陶然是宴會的主角,但她露面不多,她确實不太喜歡應酬,帶着虛假的面具和人虛與委蛇也挺累人的,一場宴會下來大半時間就待在樓上她的房間裡打遊戲,瞿瀝川陪着她。
林宙也賴了進來,還帶了個漂亮的女孩子,女孩一看到陶然就親切的挽着她的胳膊叫她姐姐,誇贊姐姐真好看,說她是林宙的女朋友。
陶然笑着應,難免有點頭疼,她不知道這是第幾個叫她姐姐的女孩了,叫的人太多她有些名字還沒記住林宙的女朋友就已經換下一個了。
瞥了眼坐在電視機下面拿着遊戲手柄打遊戲打的火熱的表弟,陶然頗為認真的打量起來,這家夥到底哪點吸引人,怎麼能讓這麼多女孩前仆後繼呢。
看了半天陶然得出結論,可能因為他那張還看得過去的臉,林宙長得不錯,嚴格來說是很不錯,完美繼承了蔣希和林父身上的優點,要命的是那雙微微上挑,多情的桃花眼,皮膚白,鼻峰高挺,唇角一勾妥妥的渣男臉。
林宙玩的正嗨,突然感覺身上毛毛的,扭頭對上瞿瀝川陰沉沉的視線,順着他的視線再看向陶然,咦了一聲,散漫道:“姐,你這麼直勾勾的盯着我幹嘛,沒看到瀝哥都吃醋了。”
陶然摸着下巴不在意的嗯了聲,繼續幽幽的盯着他,林宙被那目光看的雞皮疙瘩的都起來了,騰的站起身拉着新交的女朋友就往外跑。
得!在待下去瀝哥的眼神都能殺了他了。
剛把門打開,就和門外敲門的人撞了個滿懷。
唐語被撞得一愣,身子慣性的向後仰,胳膊被一隻大手握住,勉強站穩了身形,擡頭望去,瞳孔微微縮緊。
林宙松開手,悠悠道:“小心點。”說完大步離開。
女孩見狀連忙跟上,嬌聲說等等她,少年懶懶的說了句等個屁,玩世不恭的樣子。
然而還是站在原地等着女孩過去,女孩主動的牽住了他的手,他似乎有些不耐,但沒有掙開。
唐語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失落的低下頭。
他不記得她,也對,盡管在同一所學校,但圈子不同,年級不同,他們攏共也沒有見過幾次,每次見面都是他來畫室給陶然送東西,最近一次的交談就是集訓那次,但他顯然忘記她了,看她的目光和陌生人并無區别。
聽到動靜的陶然出來,看到唐語驚訝道:“唐語你來啦,怎麼不進來?”
唐語回過神,勉強笑了笑,把手中的禮盒遞過去,“然然,生日快樂啊。”
陶然笑着接過,拉她往房間裡走:“嗯嗯,謝謝。”
這是唐語第一次來陶然房間,看着眼前明亮寬闊裝修奢華的屋子不禁再次感慨,階級的差距啊!
瞿瀝川看到她點頭示意算作打招呼了,垂眸繼續幫陶然打通關遊戲。
陶然從矮桌上拿過果盤給唐語,裡面是各種各樣的小零食,兩人去了陽台,樓下是宴會的觥籌交錯。
唐語也參加了校考,兩人同樣報考了美院,一時有好多共同話題,商讨着考試内容時間地點,唐語心情漸漸放松下來,直到看見玻璃房裡擁吻的兩個人,臉色一白。
陶然的房間在二樓靠南,采光很好,站在陽台上一眼就能看到對面的花園,蔣希喜歡花,林父就特意在後花園修建了個玻璃房,裡面種植了各種各樣稀奇的花卉。
玻璃房很大,從外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裡面發生的一切,在靠窗的位置有一個花環座椅秋千,少年本來靠在秋千上假寐,然後花房裡走進來個纖細身影,是剛才和他牽手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