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身上的刀口淤青不算少,但萬幸沒有傷到骨頭,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後,醫生說可以出院,蔣希才徹底松了口氣。
這段時間蔣希天天醫院林家兩頭跑,每日拎着親自做好的藥膳給陶然補身體,陶然當着蔣希的面把藥膳吃的幹幹淨淨,在蔣希走後又跑到馬桶上嘔吐。
看着鏡中蒼白的少女,陶然捂了捂泛痛的胃部,美麗的眼睛陰郁恹倦。
蔣希手藝很不錯,藥膳香糯清淡,很适合病人,可陶然聞到食物的味道卻隻想幹嘔,蔣希第一次見她幹嘔的樣子急的不行,如臨大敵的要醫生給她檢查身體,蔣希一晚上沒睡,看着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外甥女逐漸消瘦心疼的直落淚。
陶然默默給蔣希擦眼淚。
從那天後陶然飯量突然好了不少,再也沒有在蔣希面前吐過一次,氣色也一天天好起來,蔣希這才慢慢放下心。
腹部如刀割的痛意漸漸散去,莫名的恐慌席卷她,陶然拿起藏在洗浴台背面的刀片,熟練的拉開衣袖,皙白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道道劃痕,深淺不一,有的傷口結了痂長出粉嫩的新肉,有的則還在滋滋冒着血珠。
陶然面無表情的劃開好不容易長好的傷口,令人愉悅的疼痛傳來,她終于勾起唇角,露出個笑來。
皮肉被劃開的感覺令人上瘾着迷,陶然看着已經劃滿的手臂,暗自思酌着下一次該劃哪裡。
臉肯定不行,太容易被看出來了,小腿也不行,很快就是盛夏,穿單薄的衣服容易露餡,陶然低下頭,視線緩緩落在心髒的位置。
或許這個地方可以。
想到尖銳地,冰冷的物體刺入心髒的場景,陶然眼中升起淺淺興奮。
…
“真的不去我那嗎?你的房間小姨每天都讓人給你打掃,隻要你來,随時都能住人,你一個人住我實在放心不下。”蔣希不放心道。
陶然搖了搖頭,她身上穿着寬松的針織裙,腰間松松系着皮質腰帶,露出的腳踝纖瘦瑩白的過分,隐隐帶着病氣,面上卻是紅潤又有光澤。
她笑了笑:“小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蔣希歎了口氣:“怎麼放得下心,王媽也被你送走了,你不去我那,也不去你小舅家,你這丫頭到底是怎麼想的。”
陶然抱住蔣希,在她懷裡蹭了蹭,撒嬌道:“我想要好好準備高考,而且也不喜歡家裡住不相熟的人,王媽在我那也就是打掃打掃衛生做做飯,這些臨時家政也可以做。”
提到高考,蔣希揉了揉陶然的腦袋,安慰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考華美,今年錯過了我們明年再上也是一樣的,我家然然這麼厲害肯定能考上。”
“或者你想繼續深造,出國讀書也不失是一個好的選擇,我會為你安排最好的學校,然然,你的未來還很長,你可以選擇你喜歡的一切,小姨說這些話沒有别的意思,隻是告訴你,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和你小舅都會支持你,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不可能不感動,可是胃髒又開始隐隐作痛,陶然垂下頭依偎在蔣希懷裡,遮住因疼痛蹙起的眉眼。
她笑着道:“我知道啦小姨,但我還是想參加高考,暫時沒有出國的打算,我會好好複習的,你要相信你外甥女的實力,即使不上華美,我也會考上不比華美差的其他大學。”
自從墓園回來,這還是蔣希第一次聽到陶然用這種小傲嬌又帶着輕松的語氣說話,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還是那個喜歡和她撒嬌的小女孩。
蔣希一直擔心陶然因為瞿瀝川的事情想不開,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她不是沒有找過心理醫生,但陶然表現出來的太過正常,即使是心理醫生也看不出來什麼。
陶然好似真的放下了瞿瀝川,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蔣希也隻得放下心中不安。
冷汗順着額角滑落,腹部裡面好像有機器在翻絞,陶然匆匆站起身,勉強穩着聲音道:“小姨,我生理期好像提前了,我去下洗手間。”
“然然,病房裡不就有衛生間。”
蔣希的聲音遙遙從後面傳來,陶然卻無暇去聽。
她步伐邁的很快,眼睫因疼痛低垂,在經過一處拐角時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陶然臉色蒼白,沒有擡頭看撞到的人長什麼樣的意思,匆匆說了句抱歉便要離開。
那人卻似乎并不想讓她走,衣角被拽住,入目是修長骨節的手指。
清朗的少年音帶着疑惑響起:“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聽到聲音的刹那,陶然終于掀起眼簾正視面前的人。
少年身上還穿着病号服,頭上裹纏着厚重的紗布,五官精緻的漂亮,他的唇抿着,看向她的目光晦澀難懂。
陶然此刻心情委實算不得好,少年見證了她所有不堪和屈辱,卻也在危急時刻試圖保護她,可是一想到他的姓氏,她很難做到不牽連。
想到他那一句疑問再加上頭上的紗布,不難猜到他現在的情況。
失憶或者記憶紊亂。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他試圖保護她,她也試圖用贖金救他。
一報還一報,她不欠她的。
陶然打落謝知遇緊攥她衣角的手,淡聲道:“我們不認識。”她說完擡步離開。
謝知遇眼看陶然要消失在走廊盡頭,心頭莫名恐慌,唇瓣無意識開合,喊道:“姐姐!”
少女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沒有聽到這兩個字。
謝知遇看着空蕩蕩的掌心,明明腦中沒有關于少女的記憶,可是看到少女冷漠的态度,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眼眶有點酸,好像有什麼要沖破牢籠。
似乎是委屈。
謝知遇又低喃了句:“姐姐……”
沒有人理他。
你又一次被她丢棄了呢,可憐蟲。
耳邊似乎傳來嘲笑,謝知遇黑眸陰翳。
受傷的腦部又開始劇烈痛疼,謝知遇死死按着腦袋,清隽的面容因這噬骨的痛有些扭曲,他的目光緊盯着陶然消失的方向,大步追了上去。
陶然剛走進洗手間便忍不住嘔吐,但她胃裡空空如也什麼都吐不出來,口紅被蹭掉,露出蒼白沒有血色的唇。
腳步聲停在身後,面前被遞來一瓶擰開瓶蓋的純淨水。
陶然擡頭懶懶看了謝知遇一眼,又看向門口洗手間的标識,嘲諷:“變态啊。”
謝知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露出個羞澀的笑容,此刻終于有了點少年樣。
剛吐完身體無論哪裡都很不舒服,陶然懶得客套,伸去去接謝知遇手中的水。
水平卻突然調轉了方向,陶然冷了臉:“你在耍我開心嗎?”
謝知遇連忙搖頭,有些慌亂的解釋,“沒,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走了進來,蹲下身,本就狹小的冼手間隔間頓時越發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