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昀樞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廊橋上,看起來剛從飛機上走下來。
他下意識繼續往前走,一邊在腦中問。
[系統?現在是什麼時間?]
[滴——充能中,暫時無法查詢。]
容昀樞并不意外,格式化雖然好用,但太過耗能。估計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系統都隻能當個陪聊的吉祥物了。
不礙事。
他已經習慣沒有系統輔助,畢竟系統的各種功能都要使用積分。
恰好,他捏在手裡的手機震動一下,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顧醫生:[抱歉,臨時有事,今晚的預約可以取消嗎?]
[好的,那我們再約時間。]
他回完消息,順手點開其他未讀消息。
江琛:[今晚聚會,已安排司機接你。]
原來是這天。
童書言回國,江琛的内心動搖開始的那天。
江琛和容昀樞的感情中,童書言始終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經典的紅白玫瑰,狗血二選一。
江琛從不隐瞞童書言的存在,連他回國的消息都坦然相告。
遵循戀愛腦人設,曾經的容昀樞自然是乖乖回家,自己吃飯,沒有任何多餘劇情。
當然,這也是劇本安排——這場重逢本就沒他的戲份。
[系統,作者改過結局後的劇本呢?我需要詳細的版本。]
系統:[沒有具體劇本,任務的原則隻有一個,不崩人設的前提下分手。]
[什麼?沒有劇本,那我接下來做什麼?以前都是嚴格按照劇本演的。]
系統:[自由發揮吧,記住不要崩人設就行。]
自由?
陌生的概念,容昀樞自有記憶起就是叙事管理局的員工。
短暫的新人培訓後,他被投放到小世界中開始劇情維護任務。雖然都是陌生的世界,但按照劇本行動,他适應得很快。
隻是劇本約束太多,像戴着鐐铐舞蹈,很累。
夜深人靜時,容昀樞也偷偷暢想過可以自由行動的日子,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他身無分文的乞丐,被天降橫财砸得暈乎乎的,不知所措。
[自由發揮?我不會啊。]
系統沉默片刻,[你不是已經自由發揮過了嗎?]
容昀樞有些迷茫:[你說的是什麼?]
[顧宥白,劇本中沒有這個角色。]
[啊,你說顧醫生啊,找個心理咨詢師也算自由發揮?]
系統:[按照劇本,容昀樞的社交圈極小,除了咖啡廳就隻有江琛。而且,你和顧醫生的聯系很頻繁。]
容昀樞:[我以為這是角色合理化的必要補充。]
叙事管理局的初級員工,名為叙事維護員,負責扮演小說重要角色,粘合劇情邏輯,引導能量順利運轉。
二級維護員的幹涉權限為±3.5%,可以做必要合理化調整。
系統:[看心理醫生算什麼必要調整?]
[這個作者的角色都缺乏行動邏輯,你看“容昀樞”這個角色,明明江琛對他冷淡得和合作夥伴沒什麼區别,還能堅信他們之間存在愛情,那我隻能借助沉浸式入夢功能找角色感覺了。]
艙門打開,容昀樞的行李隻有一個背包,随身攜帶。他拎起背包,一邊走一邊繼續在腦中和系統對話。
[我給自己造的夢中,江琛很愛“容昀樞”,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好像出了點毛病,就去找了心理醫生。]
系統:[好吧,是我的鍋,沒警告你沉浸式入夢功能使用次數不能太多。你診斷出來是什麼問題?]
容昀樞:[被愛妄想症。無視事實,堅信江琛深愛我,甚至在幻想中美化了我們之間的過去。]
系統:[倒也合理,這樣你隻需要“痊愈”,分手也不崩人設。]
基于角色設定的心理病症對于叙事管理局的員工來說,不算太大問題。脫離小世界後會進行情感抽離,心理病症大多會痊愈。
[隻要找到病好的合理原因嗎,那我是不是可以想認識誰就認識誰,想去哪就去哪?]
系統震驚:[你在之前的小世界,沒做過這些?]
容昀樞:[新人培訓課裡,說過要嚴格按照劇本執行,超出劇本的角色我盡量不接觸,超出劇本的場景我也盡量不去。]
系統:[你任務完成率高,我還以為你知道各種潛規則呢,其實在劇本沒有提及的地方摸魚也是允許的,隻要不被相關角色發現就可以。]
容昀樞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億。
他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就……隻要不崩人設,能順利分手,其他時候想幹什麼都行?]
系統:[盡管放手去做,有我在呢!]“
容昀樞:[我還沒試過這種做任務的風格,把握不好分寸,你可以在必要時候提醒我。]
[沒問題。]
**
機場地面停車場。
江琅正在接電話,眉骨投下的陰影掩去漫不經心的眼神。
江琅身下倚靠着重型摩托從外形到性能都透着冷硬的機械美學,後座位置卻綁着一束藍色桔梗花,在金屬光澤中顯得格外柔軟。
他右手把玩着一隻銀色打火機,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手背的青筋交錯蔓延到小臂,沒入挽起的衣袖中。
江琅不抽煙,但這個打火機卻從不離身。
“媽?”
“江琅,今天言言回國,你也回家吃飯?”
“說了還在A城訓練,童書言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要全家列隊歡迎不成?”
“你這孩子,和言言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怎麼就不能提前兩天回來呢?”
“沒必要。”江琅聲音低沉,“和他關系好的是哥。”
銀色打火機在指間翻轉,打火機的銀黑雕花外殼磨損嚴重,一看就被人時時握在掌心摩挲。
江琅垂眼,看着打火機外殼上已經不明顯的刻字——江。
打火機是容昀樞給江琛二十五歲的生日禮物,上面的花紋和刻字都是他設計和雕刻的。
但那年江琛剛好決定戒煙,打火機就連同精美的包裝一起被容昀樞扔進了咖啡店門外的垃圾桶。
扔進垃圾桶的東西,他江琅居然如獲至寶地偷偷撿了回來,真是可笑。
江琅愈發煩躁,聽着母親開始絮叨那些童書言童年時的回憶,又穿過跳動的火焰恍惚間看到某人的影子。
運動手環輕輕震動一下,提醒着時間差不多了。
“媽,我還有事。”他挂斷電話,拿過後座的花束,朝接機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