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言知道唐駿肯定會把自己借走紀念冊的事告訴江琛,所以也不打算隐瞞,坦然說了出來。
江琛不會因為這事責怪他,畢竟他是在引導江琛發現真相,出發點是好的。
哐當一聲,江琛幾乎是粗魯地将杯子砸在桌上,再次加滿了酒。
昏暗的燈光下,映出江琛垂眸的側臉,陰沉的神色讓童書言呼吸一滞。
難道江琛和容昀樞冷戰的原因不是像他猜想的那樣?
不是因為容昀樞隐瞞了高中經曆,刻意模仿他以獲得江琛的青睐?也不是因為容昀樞貪圖江琛的财富,一味讨好才赢得這段本就不匹配的感情?
明明唐駿是這麼說的,而且容昀樞的隐瞞以及江琛對他的冷淡,似乎也都證實了這一點。
“那就當是幫我圓個遺憾吧。”童書言調侃道,“也算是為我們的過去畫上一個圓滿的句号。”
[江琛不過是你對愛情想象的投射體……]
江琛又想起了顧宥白的那句話,捏住杯子的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好。”
這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他心中湧起比當年出國撞見童書言和新男友親吻時更強烈的自我厭棄感。
***
翌日。回聲心理咨詢診所。
容昀樞眯着眼睛,躺在躺椅上曬太陽。
他和顧宥白約了十五分鐘後見面,來的時候前台卻告訴他臨時有訪客,需要再等一會,于是就到院子裡打發時間。
[系統,看看顧醫生在和誰見面。]
[顧宥白和劇情人物江琅見面,需要轉播嗎。]
[好。]
虛拟畫面在容昀樞面前徐徐展開,坐在顧宥白對面的,正是有段時間沒出現的江琅。
江琅拿出一個檔案袋,放在桌面推給顧宥白。
“這是我在平城那邊查到的消息。”
顧宥白伸手去拿,江琅卻又一把按住檔案袋,“希望顧醫生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當然,這是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
江琅這才松開了手,坐回椅子上。
顧宥白開始翻閱文件,系統貼心地将鏡頭聚焦在紙張上。
[呀,這是我的完整過去啊,江琅還挺厲害的。]
話雖如此,容昀樞的過去也不是什麼機密檔案,隻要有人去調查,很容易就能了解到完整的故事。
容昀樞,原名容言。出生于平城,三歲時生父離世,八歲時母親帶着他改嫁到海城,從此開啟了他噩夢般的人生。
他的繼父表面道貌岸然,實則是個戀童癖。母親為了保護他,給容言服用激素,把孩子喂得肥胖壯碩。在長期的壓抑環境下,母親的心理出現問題,開始打罵虐待容言,又在他十三歲那年自殺身亡。
此後,容言的生活徹底墜入地獄,繼父酗酒成性又對他虎視眈眈。他習慣隐藏自己,又因為長期面對的都是惡意,心理出現問題。
容言隻能通過幻想擁有各種各樣的愛,才能艱難地掙紮着活下去。
直到高二那年,繼父因酒後遭遇車禍去世,容言才被年邁的外婆接回平城,改名為容昀樞,一邊治病一邊複讀,最終考上海城大學。
系統:[等等,你這段過去是怎麼回事?從哪來的?]
容昀樞:[我自己編的呀,我們投放世界之前不是要設定人物背景嗎?]
系統:[話說得沒錯,這是讓開始任務前的必要工作,可你編的這些不是自虐嘛?]
系統着實驚呆了,它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給自己編造如此悲慘的童年。
叙事管理局的人物背景設定,可不是填份資料就完事的。
管理局會依據員工填寫的背景故事,在小世界中找尋合适的家庭進行投放,以實現完全融入的效果。
也就是說,員工會真實地經曆人物背景中所發生的一切。
容昀樞:[不不不,這是為了讓人設更豐滿,符合邏輯。你看人設豐滿了,就算結局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這個人物的邏輯也是通順的。]
他摘下身旁的酢漿草,一片一片地撕扯着,汁液染綠了指甲卻渾然未覺。
直到一片樹葉落在膝蓋上,他才回過神來,把手裡殘莖扔進草叢,指尖在旁邊的花壇蹭了兩下,像蹭掉什麼髒東西。
背景故事是容昀樞自己編的,可也是他真實經曆過的,經曆過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情緒。
那不是一段愉快的記憶,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惡心。
系統:[厲害,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業績在新人中排第一了,對自己夠狠的。]
[我又不是每個世界都這樣,有些世界裡我的童年還是挺幸福的。]
容昀樞很清楚,這些小世界的經曆對他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結束之後隻會成為履曆上的一行數據。
想着想着,他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直到感覺身上微微一沉。
容昀樞睜開眼睛,正好看到江琅俯身看着他。
江琅的瞳孔顔色偏灰,加上眉骨高,看人時總會給人被野生動物盯着的錯覺,像狼。
“别怕,我怕你着涼。”
明明是一張看起來有些兇的臉,開口時語氣卻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容昀樞甚至能清晰地數清江琅的睫毛。聽到這句話,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到江琅的外套搭在自己身上。
低頭時,容昀樞感覺額頭好像蹭到了什麼,緊接着就看到江琅幾乎是往後猛地跳開一步。
“啊?”容昀樞眨了眨眼睛,“你怎麼了?”
江琅揉了揉鼻尖,“我,你,你頭上有隻蟲子?”
容昀樞下意識擡手一摸,卻什麼都沒碰到。
“跑了。”江琅說道。
容昀樞彎彎眼睛,露出促狹的笑容,“沒想到,你居然會怕蟲子?真看不出來啊。”
“咳。”江琅幹咳一聲,“顧醫生在咨詢室等你。”
“好。”容昀樞把外套遞給江琅。
江琅接過,卻又反手将外套搭在了容昀樞肩上,“你剛睡醒,先穿着,待會再還給我。”
“啊?待會?”
江琅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等你,待會送你回店裡。”
容昀樞看着他灰色的眼睛,腦子一熱,問:“江琅,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江琅隻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你值得一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