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博雅門外的梧桐樹剛吐出新芽,滿目盡是鮮嫩欲滴的翠綠。
校門上那塊略顯斑駁的銅牌,镌刻着“海城博雅國際中學,建校于1923年”。
容昀樞隔着車窗,看了眼走進校門的人群,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燙金邀請函。
邀請函是幾天前童書言送過來的,受邀人一欄寫着:容言。童書言離開的時候,還說了一句。
[想不想再見一見高中時的江琛,那個你不惜幻想也要占為己有的江琛?]
容昀樞感謝童書言的那句話,讓他有了不崩人設來參加校慶的理由。“容昀樞”對江琛的愛開始于博雅,自然在博雅結束最合适不過。
“要下車嗎?”
容昀樞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顧宥白。
在做決定之前,他去找了顧宥白。而顧宥白,堅持要把他送到博雅來,頗有點怕他臨陣脫逃的意思。
“我真的要用容言的身份參加校慶嗎?”
顧宥白:“從專業角度來說,你這段時間的治療效果很不錯,已經能夠區分記憶中的幻想與現實,此時接受适量的刺激有助于進一步治療。從朋友角度而言……”
“朋友角度?”
顧宥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要是你感覺不舒服,随時給我打電話。”
“謝謝。”
容昀樞深吸一口氣,下車向着校門口走去。到了校門口,他遞出邀請函,兌換參觀牌。
禮儀接過邀請函,把表格推了過來,“請在表格中對應的入學年限和班級,找到您的名字簽名。謝謝。”
容昀樞拿起筆,下意識回頭,看見顧宥白也剛好下車。顧宥白露出鼓勵的笑容,在臉側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他點頭,深呼吸一看,果斷簽下了“容言”二字。
走進校門,容昀樞順着指引進入了老校區的範圍。
校史館的外牆爬滿了紫藤的枯枝,他對校史館沒什麼興趣,可身後的人流無形中推着他走上樓梯。
似曾相識的一幕。
高一那年,他也是這樣被人流裹挾着走進了校史館,身邊的同學叽叽喳喳地讨論着誰畢業後作為優秀畢業生進入校史館。
“那肯定是江琛啊,初中部直升上來的,初中三年第一名那欄就沒出現過其他人的名字。”
“他還拿過數學競賽金牌,搞了個什麼計算模型,厲害得跟我們這些普通人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對了,還有他發小童書言,那個音樂神童,國内拿了不少獎項的,聽說音樂學院的有教授已經看中他了,隻要文化課過關,直接就能拜師了。”
那是容昀樞第一次聽到江琛的名字。
江琛的名字總是與童書言一起被人提起,而曾經的他,不過是隻在陰暗角落裡偷偷窺探他人幸福的老鼠。
容昀樞在展櫃前停了下來,優秀畢業生那一欄上,果然有江琛的照片。旁邊的展櫃放着童書言的獎杯和領獎照片。
江琛和童書言,果然像當年同學們猜的那樣,在校史館留下了兩人的名字。
容昀樞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顧宥白。
幾秒後,手機鈴聲響起。
顧宥白:“昀樞,恭喜你。”
容昀樞笑了笑,“恭喜我什麼?難道是恭喜我以失敗者的身份來仰慕他們的成功?”
“都能自我調侃了。當然是恭喜你終于找回自我,從一場幻夢中醒來。感覺怎麼樣?”
容昀樞一字一句地看着兩人的介紹,,“有點恍惚,如夢初醒吧,還有點……痛?”
“我會一直都在,你随時可以把我當作沒有副作用的止痛藥。”
“謝謝。”
挂斷電話後,容昀樞繼續往前走,直到看到一張手稿才停下來。
手稿是從作業本上随意撕下的一頁,上面淩亂地寫着些歌詞。
旁邊有小字介紹:《聽風》手稿。
《聽風》是博雅校友、知名歌手屈淩陽在博雅就讀時創作的歌曲,此歌一經發布便橫掃樂壇,獲獎無數。
“怎麼樣?”
容昀樞擡頭,從櫥窗玻璃的反光中看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後。他戴着鴨舌帽和黑色口罩,看不清臉,但聲音很有辨識度。
“屈淩陽?”
屈淩陽一開口,一如既往地欠抽,“喲,居然能聽出我的聲音,難得啊。怎麼樣?我前段時間捐的。”
容昀樞:“歌詞寫得很好,讓我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不會吧?”屈淩陽聲調微微上揚,“你别告訴我,這是你第一次看到聽風的歌詞?這可是我的成名曲啊。”
“我不太關注這些。”
“你!這人真是!太氣人了。”
容昀樞一臉茫然,“你怎麼又生氣了?看到自己寫的歌出現在博雅校史館,應該高興吧?”
“有什麼好高興的,我又不想給别人看,要不是……”
屈淩陽一句話沒說完,校史館内響起廣播的聲音。
[請各位校友盡快到禮堂就坐——]
“我們先去禮堂那邊吧?”容昀樞轉身,陡然對上屈淩陽的認真看過來的眼睛,“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麼。”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