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在夜幕下默默地燃燒了好長時間,晚風吹來了專屬于鬧市的喧嚣。
“一碗半啊。”孫哲平下了車,把她揪到自己身邊,“少一根都不行。”
“大孫你好兇……”沈溪溪哎呦哎呦的喊痛,眼球裡盈滿了淚水,“為什麼這麼兇巴巴的?”
“好啦好啦,”葉秋幫忙說話,“孫嘛,可是因為你的事着急上火了好幾天,你就讓他發洩一下。”
“那秋秋沒有生氣?”
葉秋挂起嘴角,“方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他的态度好像是和拉家常的朋友似的,慈眉善目的背後是孫哲平陰森森的冷氣,吓得她打了幾個哆嗦。
絕對生氣了!
“喔,大概是一見如故那種?”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露出讨好般的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就多了一個人是吧。”
孫哲平點開手機,“相親相愛一家人?”
“嗚嗚,”沈溪溪縮了縮脖子,“我們快進去吧,我餓了。”
“快到九點了,氣溫下降了點,為什麼還是這麼熱啊?”
她走進一家藏在角落裡面的面館。
“因為城市太大了,熱島效應很嚴重,”葉秋随她後面跨步走,“就吃面啊?”
“一碗半,夠她吃了。”
“大孫你還真是執着……”
“我不執着?不執着為什麼還要重返職業圈,不執着還會掉你這個樹上下不來?”
“我會盡量吃完一碗半的!”
盡管坐到小飯館裡,葉秋還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他接過菜單看了一眼,“那我也吃面吧。”
“你是本來就想吃面,為什麼還要打開這個菜單?”
“老闆娘遞給我了,我總不可以看都不看,就放一邊吧。”
孫哲平嘟哝了幾句。
“溪溪啊,你和你朋友關系好好哎。”
埋頭扣手指的小姑娘高高興興:“是的是的,她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
她仰起臉,純粹又熱忱的表情完全叫他笑了出來。
“那你要好好珍惜啊,有人會說愛情在所有感情裡面非常重要,甚至用是超越一切的形容來描寫,但是我覺得,除了愛情之外,我們的親情和友情也能分别放在一個感情天平上稱量下,它們的重量不比愛情少。”
“一開始我去參加你家的家事,秋秋應該是覺得我多管閑事吧,肯定會讨厭我。”
葉秋知道自己的處境也試圖反抗過,但是反抗失敗了。
也許是反抗了許多次,才明白葉家的家世是什麼樣的龐然大物。
怎麼樣讓一個人意識到他很無能為力?
最直接了的辦法,斷了他的經濟來源。
同時也不要人去接濟他。
所以葉修被綁回去的時候,他對沈溪溪的态度是不希望來,然後還說:“你要進去的話,我不會由着你。”
“你站在葉家立場上和我對話,我是不在意的。”
“噗,當初有多不喜歡你,現在就有多喜歡你。”葉秋說,“感謝。”
“因為你奮不顧身的把我們拉出了糟糕的泥沼,無論怎樣我們也清楚,葉家是生我們,養我們的家,遲早有一天我哥會回來的。這個大泥沼有了你才有了一點點活力,如果沒有你,我們的情況會更加不一樣。”
“當然,如果情況确實到了非常糟糕的地步,我也會選擇離家出走的。”
人要是超過忍耐限度的話,精神也會崩潰。
葉秋不覺得家人口中的為你好是真的為了他好,充其量隻是保證父親在家庭之中具有威嚴感,他說出這種話隻有強制性意味而已。
軍/隊中服從上下級,聽從命令,是最正常的不過的事。
他一直在忍受。
有一天,忍受變成了麻木。
改變不改變的吧,沒有什麼區别。
要論葉家給他們的精神禁锢,葉秋回憶起來也會覺得毛骨悚然。
“主要是葉爺爺和奶奶好說話。”
“嗯,我的父親是個古闆到了極點的性格,他不允許我們不按他的想法成長。”
“大家果然有大家的感覺,”她歎了口氣,“可是爺爺和奶奶是怎麼教育出來這麼一個兒子的?”
“簡單,從小扔到軍/隊裡去就好了。”
“啊?”
“直到爺爺發現事情的走向和他預料中的不同時,已經晚了,父親就變成了你剛開始遇到他的性格。”
“也就是說,葉家是用斯巴達教育教育你們的?”
“差不多吧,爺爺用這個方法教育父親,父親用這個方法教育我們。”
“這……”
“很快,爺爺就發現,教育不隻是把一個人扔到軍/隊中就能解決的事。”
“他需要家庭、學校、社會多方面的合作,這個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
“因為在你父親身上沒有感覺到感情的回應?”
“沒錯,”葉秋扶掌。
“和他對話就感覺像是個機器似的,沒有自己獨立的思維方式,爺爺後悔了,他試圖改變他。”
“所以對你們開始改變教育方式了?”
“總之是沒有我父親那輩嚴厲了,也不可能把我父親從軍/隊裡面摘出來,”
“爺爺想依靠的軍/隊,反而促成了父親冷酷無情的性格。”
“怎麼說呢,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我很珍惜感情的,由于我的家事,很多人跑過來和我做朋友,一些人是酒肉朋友,生意上的夥伴,還有一些人能看出來,完全不是想交我這個朋友的。”
“曾經有個人說過,他覺得我很裝。”
“現在也是。”孫哲平毫不留情,“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家夥,他坐在小飯館裡,和坐在的米其林的感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