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沒分給他半點餘光。
蔣在野從小到大從來沒被人這麼無視過。
他有點憋火,聲音就有點大:“你沒有别的想說的了嗎?”
“有。”
奚越吃完可頌了。他把最後一口牛奶喝完,手機揣進兜裡,側身坐,看着蔣在野認真地說道:“一共是11.99。”
“什麼?”蔣在野一愣。
此事事關重大,奚越生怕蔣在野裝傻,用上十足的耐心,仔細解釋道:“Eleven dollars and ninety-nine cents.The croissants are $3 each,and the milk is $2.99—so all together it's $11.99. Don't worry about the tax...I'll cover it. My treat.”(可頌三元一個,牛奶是2.99美金,加起來一共11.99美金。至于消費稅的話……算我頭上吧,算我請你)
奚越一本正經地說道。怕蔣在野覺得自己算得不夠清楚,他拿過放在椅子上,蔣在野喊餓,卻裝神不拿早餐出來吃的牛皮紙袋,從裡面翻出小票,讓蔣在野看。
早上八點多,河濱公園夏風習習,在奚越專心吃着早餐的時候,不少晨跑的人從這路過,哈德遜河上的海鷗撲騰着翅膀飛來飛去。
世界突然變得安靜,安靜到蔣在野耳鳴。
他怔怔地看着手上被硬塞過來的小票,他已經沒心思品奚越有沒有塗好聞的護手霜,中指側面有沒有寫字磨出來的繭了。
一旁的小道上,一個老太太牽着一條已過賞味期的比格犬走過來。比格犬原本情緒是穩定的,走到蔣在野面前,興許是覺得這個龐然大物有點礙眼,總之小比不爽了,突然瘋了似的沖着蔣在野werwer地叫。
正好幫蔣在野收了個魂。
蔣在野僵硬地扭頭看狗。由于他的體格實在是很有壓迫感,染着一頭粉毛,今天為了搭配新提的INKAS哨兵,蔣在野穿了一件叮叮當當的朋克風的衣服……總之,他好像被老太太誤以為是teenager了。
老太太趕忙拖着狗健步如飛地走遠了。
蔣在野又把頭以一種決然的力度擰了回來。
沉默半晌,他終于開口了:“This on you?”(你請我)
“Yes,I got you.”(對,我請你)奚越回答道,“隻是稅。沒有早餐。”
蔣在野倒吸一口涼氣:“哥哥、小奚老師,你……我……我不可以被你請吃早餐嗎?”
他委屈得要命,用眼神控訴奚越怎麼可以這麼冷酷。
奚越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請你吃早餐?”
蔣在野想說可是我請你吃過……他猛地意識到,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在家或者在老爸的公司,奚越會坦然接受“員工餐”,其它時候自己約他吃晚飯,奚越堅持AA。
他從來沒有讓自己請他吃過飯。
他也并不願意為自己花錢。
“本來不想說這麼直白的。”奚越批評他,“你沒有自覺,你想白嫖。”
“……”
無言以對的蔣在野木然地掏出手機,給奚越轉了11.99過去。
為了讓奚越愧疚、後悔,他拿過奚越喝完的牛奶瓶,擰開大瓶的牛奶,給奚越灌了一瓶,一會兒路上喝。
然後在奚越贊許的目光下,飛快地吃完了他自己花錢買的早餐。
吃過早餐,兩人回到車上,繼續往布魯克林開。
蔣在野一大早就吃癟,上車後足足安靜了好一陣。
後面有一段路特别擁堵,哨兵車型龐大不好超車,蔣在野被堵得煩躁極了。反觀奚越心情看起來很不錯,路上看見的任何建築物都可能随機成為他考蔣在野的問題。
蔣在野麻木地回答。
中途奚越接了個電話,是二手書店的店員打來的。他昨天下午找了好久也沒找到想要的舊教材,整個人很是失落,觀察他很久店員走了過來,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在和他的對話中,奚越了解到,這個叫Flynn的,有着紅色頭發和雀斑的青年,竟然是他的校友,假期在二手書店兼職。Flynn承諾,他會幫奚越留意他需要的舊教材,如果找到就通知他。
Flynn打電話過來正是告訴奚越,他找到了。
奚越非常高興。這意味着,隻要他盡快惡補一下恒星結構與星際介質方向的知識,不光一年後的讀博會更加的順利,要是幸運的話,這個假期,他或許可以提前加入professor Robe的實驗室。
因此他從接到電話開始就在微笑,挂電話後,更是愉快地哼起了歌。這一次的笑臉比一個月前,蔣在野第一次到學校門口接他,向他撒嬌索要獎勵的時候還要明媚。
讓他笑的人不是蔣在野,而是那通沒眼力見的電話,是電話裡那個一聽就滿臉雀斑的愛爾蘭移民。
蔣在野嫉妒得要命。
因而,等到下車的時候,他忍不住問奚越:“哥哥,我是不是哪裡惹到你了?”
他意識到,奚越剛剛就是在故意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