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明天,要現在,我現在就想見你。”
奚越一怔,慢慢坐了起來。
這通電話不是突然打來的,它是幾個小時前那通未完的電話的後續。
奚越看了眼手機,現在還不到十二點。隻是因為今晚回來得晚,所以已經過了他的正常睡眠時間。奚越用手背揉了揉眼眶,試圖驅散困意。他看向窗外,發現雨好像小了點,可是為什麼還是很大聲?他記得他睡前有關好窗戶的。
奚越隐約猜到了什麼。
他站起來,走到書桌前喝了口水潤嗓子。
涼水讓他完全清醒了。奚越捏了捏鼻梁,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哥哥,你起床了嗎?”蔣在野聽到奚越這邊的動靜,明知故問,小聲地嘀嘀咕咕,“我知道你睡着了,可是我特别想你,想見你。”
“怎麼見……”
“阿嚏——”
蔣在野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奚越站在窗邊,透過朦胧的雨霧,看到樓下的環境光變亮了一點。大概是有誰發出聲音驚擾了門廳的感應燈。
“哥哥,我在你宿舍樓下。”蔣在野說,“好冷,我可能感冒了,我會生病的。你把我領回去吧。”
奚越已經猜到了。
宿舍的隔音其實不錯。睡眠質量與學習精力挂鈎,為此奚越買了密封膠,把宿舍老舊窗戶氧化脫膠的縫隙給重新封了一遍。
他聽到室外傳來的雨聲沒有電話裡大。蔣在野真的在樓下。
奚越做最後的掙紮:“Zane.”他叫他英文名,“你現在應該回家……你怎麼會出現在宿舍樓下?”
哥倫比亞大學恐怕是全美安保最嚴格的學校了,參觀必須提前預約,要刷卡才能進入。門口有二十四小時持槍的保安站崗。
雖然宿舍樓沒有門衛……蔣在野是怎麼進來的?
“哥哥,你把卡落在辦公樓了,我刷卡進來的。”蔣在野很重地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說,“别問了,下雨好冷,我生病了。”
奚越這才想起來,因為下雨,大家打着傘,今天查得不嚴,他直接就進來了。沒有刷卡。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差點把卡弄丢。
“我走了很遠的路過來找你。整個紐約都在下雨,你不擔心我嗎?我不要回家,我隻想見到你。”
“……”
“I got soaked in the rain.”(我渾身濕透了)
雨下得真的很大,奚越心軟了。
哪怕知道蔣在野不會那麼傻地站在雨裡,他應該在門廳裡面。管理員沒有查他嗎?這棟樓的住戶中沒有蔣在野那麼高的個子。
“Hold on a sec.”(稍等一下)
奚越迅速來到衣櫃前,從最裡面,拿出一件長款大衣套在睡衣外面。
蔣在野在電話裡持續念叨,催他快一點,奚越恍惚間覺得自己真的聽見了小狗的嗚咽。
被雨淋濕的狗狗。
奚越蹬上鞋,打開門出去。
他發誓——哪怕謝如珪正兒八經地問他。奚越對蔣在野根本沒抱有幻想。并且,他清楚地知道,在他自以為看透蔣在野的時候,蔣在野也是這麼看待他的。
蔣在野的演技才沒有他想的那麼好。
那他自己呢?
他決定先不去想這個問題。
青年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階,幾個小時前在碼頭上,他也是這麼急切。急切的原因卻與此刻大不相同。
走到最後一層樓梯的時候,蔣在野比幾個小時前還要快地出現在奚越的面前。奚越剛轉彎就看到他了。
他看到被雨淋濕的狗狗就站在台階下面,身上滴着水,很可憐地看着他。門廳昏黃的光襯得他好暗,隻有那雙眼睛是亮的。
是朝他招招手,他就會仰起腦袋,搖着尾巴興高采烈地貼上來的模樣。奚越小時候在農村見過别人家的小狗就是這樣的。
奚越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于是他站定,和蔣在野對視了幾秒。
“過來。”他招招手,“帶你回去。”
說完轉身上樓。奚越知道蔣在野一定會跟上來的。過去的一個月,蔣在野養成了非常好的跟随習慣。
一開始隻是重複他的口令,現在是跟随。
果然。
潮濕卻滾燙的手掌在他們走到二樓的時候,輕輕牽住了奚越的手。
奚越善良地沒有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