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都上好,甘歆卻走開了,已經坐在餐桌邊的齊灏擡頭問了一句,“不吃嗎?”
“你先吃,我拿一下手機。”
回來的時候齊灏并沒有動筷子,還另外拿了兩個碗把湯分了一下,甘歆有些意外,但沒表露更多,自顧自地拿出手機來看。
剛剛匆忙亮屏的時候就看到有幾條未讀信息,這會兒解鎖點開,景頁的留言就在最上面那個。
景頁:今天的夕陽很好看,你有看到嗎
景頁: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景頁:在等飯,已經聞到香味了,很期待
最後是一張五指張開的左手照片,虛虛地放在一株路邊普通的小葉黃楊上,照片一直拍到了手腕,白皙、修長有力,沒有一點瑕疵。
甘歆兩指放在屏幕上,拉大又放小,連目光都帶着溫暖的笑意。
“夕陽看到了,還被一隻小狗跟回了家,今晚訓.狗,不多聊,早點休息。”
她反複看了看自己編輯的文字,又悄悄去看喝湯的齊灏,笑意更盛了些,點擊了發送。
齊灏的手機就放在桌上,沒動靜,左手手腕上的運動手表無聲地震了震,他依舊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湯匙一勺勺地往嘴裡送,很有教養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優雅從容。
“北澤村是這樣的,”甘歆講究效率,拿起筷子準備吃飯就就打算開始說,“保障房建設項目呢,是晟宇在前幾——”
“學姐,”齊灏手裡的湯碗放到了桌上,碗底和玻璃餐桌相碰,依舊安靜,“吃完飯再說,邊吃邊說傷胃。”
甘歆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夾了一筷子茼蒿放到放完裡,就着一小口飯吃了下去。
“我不着急回去。”齊灏補了一句,甘歆嗆了一下。
碗是齊灏洗的,甘歆沒攔,也沒主動告訴他有洗碗機,直到聽見嘩啦啦的水聲,還有鍋碗碰撞的聲音,她才走進廚房,故作驚訝地說:“有洗碗機。”
齊灏手上沒停,連頭都沒擡,“洗碗機很久沒清理過了,有水垢。”
他這才回過身亮了亮正在清洗的東西,是洗碗機裡的碗架,“光靠它的自潔功能是不夠的,學姐。”
“……我買洗碗機就是為了不洗碗,”甘歆有些尴尬,但嘴不讓半分,“還要洗它,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齊灏沒再說話,默默将碗筷都洗淨又擦幹,挨個放好,洗碗機裡的碗架和濾芯都重新組裝好了,最後還把竈台擦了一遍,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副熟練工的樣子,完全不像富貴人家養尊處優的少爺,甘歆就這麼靠在廚房門框上安靜看完了整套操作。
他将圍裙脫下挂回原來的位置上後,又候着水池洗了洗手,壓了洗手液,兩張剛洗完碗的大手搓出了白沫子,手指交錯搓洗,又在手背拇指根處搓了兩下,才送到水龍頭下沖洗幹淨,齊灏來回找了下東西,應該是紙巾,但是沒找到,索性在牛仔褲上壓了壓,但甯色的牛仔褲立刻出現了兩個顔色更深一點的掌印。
這個人,好像不太一樣。
這是甘歆最直觀的感受,不僅和傳說中的齊家人不一樣,感覺和富N代也扯不上任何關系。
“學姐喝點什麼?”齊灏說得如此自然,好像他才是這個廚房的主人。
“白桃烏龍,第一個抽屜裡有茶包。”甘歆也不矯情,泰然受了。
齊灏打開了抽屜,拿了包白桃烏龍,又翻了翻,拿了包普洱洋甘菊出來,管線機裡的水調到了70度,打開專門存放馬克杯的長虹玻璃櫃時犯了難,裡面都是甘歆買回來的馬克杯,大小不同、形狀各異、顔色都不同。
“用哪個杯子?”
“随便。”甘歆是真無所謂。
他就真随便從角落裡拿出了兩個莫蘭迪色的杯子,深藕色和深粉藍,藕色放烏龍,粉藍放普洱,燙了下杯子後又沖了一遍茶,才端着兩個杯子要走出去。
甘歆沒有讓開,确切地說,她忘記讓開了,齊灏上身是淺色的羊絨毛衣看起來很柔軟,被廚房的燈光一照,手上還有兩杯冒着熱氣的茶,襯着他整個人都去掉了一層冷意,竟柔和了起來。
“在這裡說?”齊灏的聲音從腦袋上落到了甘歆的耳朵裡。
“什麼?”
“學姐是打算在這裡和我說北澤村的事情嗎?”
甘歆這才回過神來,讓了讓,又覺得不對,轉身離開去了書房,齊灏沒跟上來,她松了一口氣,挺好,還算自覺,知道不能随便進人家的房間。
拿了筆記本回到客廳時,齊灏已經坐在餐桌邊上了,他目光沉靜,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絲浮躁,除了看起來年輕外,從氣質和氣場上,已然是一副上位者姿态,看來初次見面時,齊灏應該是刻意收斂了,才沒讓自己覺得他不好接近。
眼睛瞥過餐桌,發現那杯烏龍是放在普洱邊上的,而不是對面。
齊灏看穿了甘歆的顧慮,特意将椅子往旁邊拉開了些,是禮貌邀請,也是有意遠離。
這個男孩子的心思,遠比她自己想得要深。
但這些微妙,也隻有在意的人才會小心,甘歆無所謂,徑直在齊灏邊上坐下。
先喝了一口茶,不燙、溫熱,入口剛好。
不笑不說話的時候,甘歆看起來也不太好接近,不是小白兔的臉,更像是個會為難人的矜貴夫人。她将電腦裡的項目資料打開,推到齊灏面前,“你先簡單看下。”
沒管齊灏的反應,在椅子上稍微偏了偏,拿出手機看了看,景頁竟然有了新的回複。
過去甘歆結束對話後,景頁很少會再回複,等着有了新的話題再來找她,這也是讓甘歆覺得和他相處起來很舒服的原因之一。
景頁:狗狗乖嗎?
甘歆擡眼看了看正在認真看項目資料的齊灏,皺了皺眉,想了想,回了一句話過去。
“野性難馴。”
她突然覺得說得有些擡舉了,又補了兩個字,“亂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