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對于她說的景緻毫無興趣,盛開在冬日的花,對于他來說,司空見慣。
隻是天天呆在這裡,确實也心裡煩躁,姚元最終點頭答應。
謝柔徽把碗筷收拾好,又把姚元的大氅拿過來,披在他的身上。
這件大氅是救起姚元時,他身上披着的。整件大氅用黑狐的皮毛縫制而成,油光水亮,十分保暖。
“好啦。”謝柔徽後退一步,牽起他的手。“我們走吧。”
“前面是門檻,小心。”
謝柔徽小心翼翼地牽着姚元,一起擡腳邁過門檻。
許是在屋裡呆久了,甫一出門,冷冽的空氣清新自然,心胸為之一舒。
謝柔徽關心道:“你冷不冷?”
姚元搖頭不語。
山谷樹木枝繁葉茂,密不透風,極難通行。
謝柔徽牽着他的手走在前面,撇開山谷兩旁粗壯的樹枝,向山谷深處的水潭走去。
随着她的動作,樹葉上的雪簌簌落下,白雪落了一身。
“低頭,我把你頭上的雪拍掉。”
一穿過樹林,謝柔徽顧不上自己,先伸手拍掉姚元頭上的雪。
她一邊拍,一邊笑:“你頭發上都是雪,要變成白頭阿翁了。”
等謝柔徽的動作停了,姚元擡起頭,語帶笑意:“那你呢?豈不是也變成阿婆了?”
謝柔徽做了個鬼臉,提高音調:“本娘子一百歲的時候,還是貌美如花。”
山谷空曠,她的話語說出口,隐隐有回聲傳來,過了半晌才徹底安靜。
謝柔徽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一百歲的時候,姚元還在她的身邊嗎?
姚元凝眸望她,眼含笑意,沒有說話。
謝柔徽嘟囔道:“怎麼?你不相信嗎?”
說着,二人已經走到開闊之處。
氤氲的水汽撲面而來,一個清澈的水潭映入眼簾,泉水從石壁縫隙争先恐後地湧出,彙入潭中。
四周生長着不知名的野花,花瓣上還沾着新鮮的露水,溫暖如春。
謝柔徽牽着姚元來到水塘邊上,他的手冷得像冰塊一樣,被風一吹,怎麼捂也捂不暖。
“你要嘗嘗這裡的泉水嗎?”謝柔徽問,牢牢地抓着他的手。
“據說它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很多大官都會派人過來取水。”
說到這裡,謝柔徽噗嗤一笑,打趣道:“我從小就喝,不知道能不能長命百歲。”
姚元颔首,謝柔徽俯下身,掬起一捧清水,送到他的唇邊。
她看着姚元垂下頭,小口小口地喝着她手中的清水,像是出沒在雲霧之中的白色神鹿。
不時有幾縷散落的發絲拂過她的手腕,沾染了一點水汽。
姚元喝了幾口,便停了下來。
他擡起頭,唇色如朱,引人遐想。
謝柔徽想要移開視線,卻見他伸出粉嫩的舌尖,不經意舔了舔上唇的水珠,再次埋到謝柔徽雙手之間。
手中的水漸漸見底,謝柔徽偶爾會感受到手心傳來異常的觸感,非常輕微,但卻她的心跳亂了。
謝柔徽倏然收回手,泉水嘩的一聲從高處落下,水花四濺,打濕衣角。
姚元疑惑地擡起頭,臉頰已經浮上一層淡淡的粉,更顯白皙,如同發光的白玉一般。
“你還喝嗎?我再去給你接。”
謝柔徽有些不自在,剛想轉身,卻被姚元抓住衣角。
他搖頭道:“我有些熱。”
汩汩流出的泉水時刻冒着熱氣,又有一片密林,将寒冷隔絕在外,這裡好似春天一般。
聞言,謝柔徽忙伸手解下他脖頸上系着的大氅。
當時披上的時候,她還順手打了一個漂亮的領結,如今卻死活解不開。
謝柔徽手忙腳亂,越來越慌亂,鼻尖冒出一點汗珠。
“别着急。”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謝柔徽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髒平靜了下來。
她悄悄擡眸,瞥見姚元溫柔的神情,嘴角不由漾開一抹笑,眉眼彎彎,豔若桃李。
解下大氅,謝柔徽跪坐在水塘邊,也掬起一捧清水仰頭喝盡,又采了野花放在衣裳上,編成花環。
終于編好,謝柔徽興緻勃勃地轉頭,卻發現姚元正盯着水面出神。
她好奇問道:“你在想什麼?”
水面蕩着細小的漣漪,恰如姚元此時的心境。
自從信寄出去後,近一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消息。
姚元失笑。
這麼多難熬的日子都捱過來了,怎麼如今沉不住氣了。
見他遲遲不回答,謝柔徽歪頭,說出心中的猜測:“你在想家嗎?”
姚元無意與她說起這些是,見謝柔徽如此說,微微颔首,默認下來。
謝柔徽想了想,安慰道:“雖然你不能陪在阿耶阿娘身邊,但是還有我,我會陪着你的。”
她安慰的話語略顯幹巴,謝柔徽将編好的花環放在姚元的頭上,襯得他姿容昳麗,好似司掌春天的神明。
“你戴花環真好看。”
謝柔徽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直白地誇贊道。
還從沒有見過這麼大膽奔放的女郎,姚元唇邊漾開一個淺淺的笑容,卻并不反感。
他學着謝柔徽的動作,也編了一個花環。
可惜他的手藝拙劣,成品不像是一個戴在頭上的花環,隻有手環大小。
姚元順勢把花環套入謝柔徽的手腕,柔聲道:“借娘子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