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徽一邊背着他走下山,一邊絮絮叨叨地道。
明月穿雲而出,銀白的月光照耀在廣袤的山林之上,也将兩個緊緊依偎的身影照得分明。
“這是去玉真觀的路,我要回木屋。”
姚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悶悶的。
謝柔徽腳步未停,哼着小調,悠哉悠哉地道:“我知道。”
“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呆着,明天再送你回去。”
她一邊說,一邊記挂着時間,加快了腳步。
姚元沒再說話,把頭靠在謝柔徽肩頸之間。
謝柔徽的氣息完完全全地将他包裹起來。
耳畔風雪飒飒,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謝柔徽就這樣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她突然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當——當——當——”
洛陽城内鐘鼓齊鳴,一聲高過一聲,一聲長過一聲,煙火在夜空中砰的一聲綻開,絢爛無比,而後墜入塵世之中。
随着悠揚的鐘聲,天狩二十二年真真正正地到來了。
“元日安康。”
謝柔徽側過臉,在漫天的飛雪中,輕聲地對姚元說道。
姚元擡頭望天,明亮的煙火映在他烏黑的眼眸之中,格外美麗。
他沒說話,隻是默默環緊謝柔徽。
等到煙火消逝,謝柔徽放輕腳步,繞過庭院中的師姐妹們,将姚元帶到她的卧房中。
謝柔徽的卧室不似她的性格,活潑熱鬧花團錦簇。反而很簡潔,入目所及,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是一個單純供人休憩的居所。
“你在這裡呆着,我先走了。”
說完,謝柔徽急匆匆想走,卻被姚元拉住手腕。
謝柔徽愕然回首,凝眸望着他。
姚元的目光澄澈,無聲地盯着她。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條線,唇色如花、嬌豔美麗。
謝柔徽輕輕地掙了掙,他的手像鐵一樣箍在她的腕上,掙脫不開。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靜靜地交彙片刻,謝柔徽開口問:“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姚元輕輕颔首。
謝柔徽無奈,蹲下身道:“上來吧,我們得快一點。”不要被大師姐她們發現了。
到達燈亭已經遲了許久,好在孫玉鏡沒有過來看望她。
謝柔徽撩起衣袍,幹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對着幽幽燃燒的長明燈開始誦經。
姚元站在她身旁,垂眸看了一會,慢慢踱到長明燈旁。
燈座上刻着的經文并非是楷書,而是簪花小楷,像是仿照女子的字迹。
姚元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的,隻是安靜地觀摩。
巨大的長明燈上下有兩間燈室,皆是緊閉,應該分别供奉着謝柔徽和另一個人的生辰八字。
姚元的心中忽然生出好奇,究竟是誰,能夠讓謝柔徽日夜為他祈禱。
“不能打開。”
謝柔徽猛然睜開眼,阻止道:“師父說不許看。”
姚元望着她,淡淡地道:“誰不能看嗎?”
謝柔徽傻眼了,師父隻叮囑過她不能看,沒有說别人能不能看。可是燈亭除了她,平日裡根本不會有人進來。
謝柔徽問道:“你怎麼突然想看這個?”
姚元走回謝柔徽身邊,居高臨下地道:“為什麼隻有你必須每日來這裡祈福,其他人不用?”
他的語氣溫柔,卻莫名有些不依不饒。
謝柔徽仰頭笑道:“原來是你是好奇這個。”
“你坐過來,我跟你細說。”
姚元瞥了一眼地面,沒有明顯的污垢,但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謝柔徽瞬間了然,掏出錦帕鋪在地上,姚元這才坐下。
她們并肩坐在地上,謝柔徽低頭,視線落在面前的經書上。
忽然想起十年前,她第一次來到玉真觀的情景。
清水散人牽着她的手,跨過重重門牆,把她帶到這座燈亭前。
“以後,你每日都要到這裡來,為一個人祈福。”
清水散人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又清晰得仿佛昨日。
因這一句話,謝柔徽五歲起,在此誦念道經,不敢絲毫懈怠。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姚元再次問道。
回憶如潮水一般褪去,暖黃的光線折射出來,灰色的浮塵上下浮動,姚元白皙的臉龐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謝柔徽看着姚元終于開口,她指着膝上的道經:“你知道它是關于什麼的嗎?”
不待姚元回答,謝柔徽說道:“是為他人祈求身體安康的。”
“這些、那些全部都是。”謝柔徽指着長明燈上繁雜的經文,急促地道。
她明亮的眼睛裡好似有火焰在跳動。
“我之所以會被送到玉真觀修行,就是因為我的命格與他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