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姚元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枕在謝柔徽的膝上。
“你醒啦。”
謝柔徽對着姚元微微一笑,語氣輕快。
姚元依然頭痛欲裂,他問道:“我睡了多久?”
“一個時辰左右。”謝柔徽摸了摸姚元的額頭,“過會應該就會退燒了。”
說着,她擡頭望向微微露出的一絲晨光,期待地道:“等天徹底亮了,我們就出發吧。”
此地距離最近的村落,還有十餘裡的路程。
隻要出了紫雲山,便能徹底甩開新安郡王府的護衛了。
姚元輕聲道:“夜長夢多,我們現在就走吧。”
“可是你的身體還沒好。”
謝柔徽有些擔憂,姚元卻執意如此:“我可以。”
見他如此堅決,謝柔徽正欲妥協,忽然神色一凜,低聲道:“有人來了。”
姚元側耳聽去,隻有微微風聲入耳,偶爾幾聲鳥鳴,再無其他。
但謝柔徽自幼習武,耳力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她側耳細聽,便能聽出來人尚在幾裡之外,人數衆多,個個身懷内力,顯然不是普通百姓。
洞外天色依舊很昏暗,天幕之上偶爾星子閃爍,前路未知。
風裡帶着深深的寒意,謝柔徽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搓了搓胳膊。
“是他們追上來了嗎?”
姚元輕聲道,話語随風消散在空中。
謝柔徽神情慎重,沉重地點了點頭。
上一次逃脫已經是僥幸,如果再次對上追兵,謝柔徽沒有一丁點把握。
姚元輕聲道:“如果……”
“不必說了。”謝柔徽出聲打斷,“我絕對不會丢下你不管。”
即使命懸一線,姚元也沒有顯露一絲狼狽。
隻是他的臉頰因為發燒升起淡淡的酡紅,眼眸不如平日清明,反而含着蒙蒙的水汽,好似易碎的白瓷。
得引開他們。
謝柔徽望着姚元,心情沉重。
這一去,哪怕九死一生,她也沒有想過放棄。
謝柔徽下定決心,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東西,塞到姚元的手中:“藏好,不要出來。”
幾個跳躍,謝柔徽的身影消失不見,融入在山林之中。
姚元低頭看着手中的東西。
——是一支發簪。
姚元的指尖拂過,上頭的玉蘭花栩栩如生,雕刻成了盛放的模樣,清雅脫俗。
她真的很喜歡玉蘭花。
姚元握着發簪的手緩緩收緊,心中複雜難言。
*
天空陰沉,點點白雪飛至人間。
謝柔徽如同一縷風,穿梭在山林之間。
已經一天一夜了。
謝柔徽渾身都是傷口,内力也十不存一。
郡王府的追兵已經折損大半,隻有為首的男子無論如何也甩不掉,緊緊跟在身後。
謝柔徽腦袋發昏,身體逐漸沉重,她清楚知道。
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須要解決掉他。
謝柔徽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讓她清醒過來。
須臾間,謝柔徽已經為他選定了一個絕佳的埋骨之地。
當下她便朝着紫雲山最深處而去。
紫雲山深處是一片無人踏足的兇險之地,廣袤無垠的竹林靜靜屹立在此。
謝柔徽閃身進入,瞬間不見了蹤影。
男子追到此處,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闖了進去。
垂死掙紮,不足為懼。
風吹來,竹林之中,除去沙沙的竹葉之聲和白雪落在葉上的細碎聲,再無動靜。
謝柔徽調整呼吸,取出孫玉鏡給的丹藥服下,盤腿運功療傷。
服下的丹藥不知是什麼,湧出源源不斷的真氣,充盈幹涸的丹田。
一夜已盡。
謝柔徽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精神抖擻。
她縱身一躍,輕飄飄地立在一根竹枝,居高臨下俯瞰整片竹林。
倘若有擅長陣法之人,此時便會發現這片竹林裡設有一個極為玄妙的陣法。
尋常人根本無法找到破解之法,隻能困死陣中。
但謝柔徽既然敢進來,就有把握催動陣法,叫他有來無回。
她的臉上浮現笃定的神色。
*
一股令人心安的藥香萦繞在心頭,謝柔徽艱難地睜開眼,入目是熟悉的卧房。
她想坐起來,但渾身都像是被碾碎了一般,連手指都不能動彈。
一陣淡淡的藥香襲來,孫玉鏡把謝柔徽扶起來道:“先把這藥喝了。”
“如果不是我給你的那枚回春丹,恐怕你早就沒命了。”
謝柔徽喝了一口藥,急忙問道:“大師姐,姚元呢?”
孫玉鏡想起找到謝柔徽時,她昏迷不醒,鮮血染紅了雪地。
如果不是胸口細微的起伏,孫玉鏡差點以為她再也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