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内光線昏暗,還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血氣。
“你就是姚元,對不對!”
謝柔徽的手沾血,再次扯住元曜的衣袖,目光灼灼地道。
元曜今日穿了一件銀白色長袍,玄色腰帶系于腰上,腰肢勁瘦。
他的臉頰如玉,在昏暗中散發着盈盈的光澤。
一别許多時日,他的風姿氣度更勝從前,更加令人心折。
“謝娘子,好久不見。”
元曜臉上仍然帶着笑意。好像不管發生什麼,總是這樣一副表情。
既無戳穿之後的慌張,也沒有相認之後的心喜。
謝柔徽卻突然覺得看不清他,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她仰起頭,直白地問道:“你上次為什麼故意裝作不認識我?”
上次長信侯府相見,元曜對待她卻如同陌生人一般,謝柔徽始終不明白為什麼。
元曜淡笑不語,俯身至謝柔徽的耳邊。
她們靠的很近,元曜柔柔的呼吸傾灑在她的耳後,謝柔徽有點怕癢,身體僵住了。
元曜注視着謝柔徽紅透的耳垂,輕輕地笑出聲。
“我身為太子,總有許多難處。”
元曜直起身,目光柔和,靜靜地注視着謝柔徽。
他的眉目高挺,長眉斜飛入鬓,眉下的鳳眸細長,看人的時候極為深情。
被這樣的一雙含情目凝視,誰能不産生被深愛的錯覺。
他的指尖冰涼,順着謝柔徽的脖頸往上,略微一頓,最終輕輕捏住她的下颌。
元曜柔聲道:“可以原諒我嗎?”
話音落下,馬車内一片寂靜。
謝柔徽望着元曜,他的面容半隐在昏暗的光線裡,那雙鳳眼驚人的明亮,神情如同當日在紫雲山中一模一樣。
謝柔徽再也忍不住,猛然撲進元曜的懷裡,摟住他的脖子,無聲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過了好一會,她把頭埋在元曜肩上說道:“你走了這麼久,我真的好擔心你。擔心你吃不好、睡不好,還擔心你回長安的路上又遭了你堂兄的毒手。”
她的聲音平靜,沒有哭鬧,好像隻是安靜地陳述一個事實。
元曜心中一震,瞳孔烏黑幽深,看着謝柔徽泛着淚光的眼睛,心地蓦地生出一絲異樣。
他以為謝柔徽會抱怨、會哭鬧,但是都沒有,隻有關心和擔憂。
他擡起手,猶豫了一下,輕輕地落在了謝柔徽的背上。
“我沒事。”
*
謝柔徽長發披散,隻穿着一件裡衣,小臂已經有醫師上藥包紮好了。
她坐于床邊,正把玩着一顆圓潤的珍珠——正是把她打傷的那一顆。
僅以内力注入物件之中,就鋒利無比。這樣的傷敵手法,連大師姐也做不到。
“謝娘子,我能進來嗎?”
謝柔徽收起珍珠,看着魚貫而入的侍女。
每個侍女手中都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各式各樣的衣裙首飾,上面的珠寶還散發着奪目的光芒。
謝柔徽看向一套綠色的長裙,這個綠色像是雨後天邊浮現的淡淡青色,十分漂亮。
侍女瞧見謝柔徽停留在裙子上的目光,低頭解釋道:“這叫作天青錦,是禦用之物。”
謝柔徽換好長裙,在銅鏡前轉了一個圈,語氣活潑地道:“怎麼樣?好看嗎?”
一旁的侍女誇贊道:“娘子穿着真好看,襯得您膚色白皙。”
謝柔徽膚色不黑,但也談不上白皙,是因為長年練武風吹日曬所緻。
聞言,她臉上的歡快一覽無餘,在銅鏡前左顧右盼。
侍女站在一旁,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歎。
世上美人如雲,各有特色,這位謝七娘子雖美,但算不上傾國傾城的美人。
但她甫一出現,便能叫人移不開視線。
她的身上有着一種強烈的明媚感,像是日出的晨曦,溫暖而又充滿希望。
或許這就是太子殿下待她與其他女郎不同的原因吧。
“女郎要梳一個怎麼樣的發髻?”
謝柔徽坐在銅鏡前,侍女站在她身後問道。
謝柔徽想了想,說道:“梳你最拿手的吧。”
“是。”侍女恭聲應道。
不一會,一個頭挽高髻,明眸皓齒的女郎赫然出現在銅鏡之中。她輕輕一動,頭上的金步搖也随之搖晃,金光閃閃。
“你的手真巧。”
謝柔徽攬鏡自照,興高采烈地誇獎道。
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謝娘子,該用膳了。”
謝柔徽望了一眼窗外,突然意識到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
她忽然道:“我得回侯府了,我是偷偷溜出來的。”
侍女連忙攔住她,說道:“娘子放心,太子殿下都安排好了。”
謝柔徽舒了一口氣,在桌邊坐下。
隻見桌上擺着清蒸白魚、酒糟蟹、炙烤鴨舌、雞絲湯等十二道菜品,另有一碟朱橘、一碟鳳栖梨和荔枝鮮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