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玄鲸筋皮所制,太乙金仙之下無人可傷。”匣中躺着對流光溢彩的護腕,龍王将其推至潤玉面前,“藏書閣三層東角有上古療愈秘術,左右當下也是無用,予你了。”
潤玉指尖撫過護腕内側細小的西海徽紋,眸中閃過細碎的微光,正待開口卻冷不丁被喝個半醉的敖烈摟住肩背。
“潤玉兄弟!”一向好客的玉龍太子豪氣沖天,“明日我們去岸上比試禦水訣!我同你講,太子我新悟出一招翻海覆天——”
“胡鬧!”成熟可靠的大太子一巴掌拍開老三,“你自己瘋去,他傷還沒好全!”
潤玉望着打鬧的兄弟,袖中手指無意識蜷起。原來真正的家人嬉鬧時,連呵斥都裹着蜜糖。他想起旭鳳幼時調皮摔倒後自己長跪不起的那個夜晚,天後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麼冰那麼涼,喉間突然被翻湧的酸澀嗆住。
“可是不合胃口?”龍後忽然傾身過來,發間垂下的明珠照亮他面前玉碟,“本宮讓他們再上道炙銀魚?”
潤玉趕忙搖頭謝絕,擡眼時正撞上摩昂若有所思的目光。兩人視線相觸的刹那,摩昂突然舉杯:“敬遠客。”
深海傳來鲸歌,潤玉在喧鬧中輕輕按住心口。原來真正的家宴不是觥籌交錯,肅穆威嚴,而是允許失禮,包容狼狽,是夾雜着脈脈溫情的嬉笑怒罵,是在不言之間卻互相關照的溫柔體貼。他忽然羨慕起此刻被龍後點着額頭嫌棄的敖烈,這份羨慕比當年看着旭鳳接受衆仙朝拜時,還要多上千萬倍。
突然,敖烈舉着半拉螃蟹指向穹頂,“快看!熒光水母潮!”萬千發光的水母正從深海湧來,将整座龍宮籠罩在流動的星海裡。
此刻酒過三巡,衆人便順勢起身走向殿外,潤玉落後半步,他望着寸心雀躍的背影,突然被扯進旁邊的珊瑚叢。
摩昂玄甲上的冷光嚴肅了他的雙眼,“剛接到消息,幾日前天庭的北天門,上空似有異動。”
潤玉瞳孔驟縮,身體裡跳動的心髒一時間如墜深淵,他的指甲深深刺進掌心,腥甜血氣漫過喉頭,他看見自己映在玄甲上的影子扭曲如鬼魅,聽見自己的聲音喑啞滞澀,但他還是出了聲——
“……我…明日便走……”
“誰要趕你走?”摩昂突然轉身,卻将塊令牌拍在他胸口,“七日之後,跟我去平複岸上妖蛟——我們西海的龍,總不能白拿龍宮的寶物。”
潤玉怔怔望着令牌上盤繞的雙龍,遠處突然傳來寸心的驚呼。熒光水母群中,敖烈正化出龍身追逐光點,龍尾掃過的軌迹劃出一道又一道波浪。
龍後站在龍王身邊輕笑,琉璃盞倒映着千年未變的月光。潤玉悄悄按住心口。原來這就是旭鳳擁有過的溫度,是璇玑宮永遠照不進的晨光。他望着寸心轉身時飛揚的裙裾,突然希望這場宴會可以慢一些散場,哪怕下一刻逃離的殘星就要墜回冰冷的星河,至少此刻掌心還攥着西海的暖意,足夠他一生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