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醫官。”摩昂抱着玄鐵槍斜倚門框,目光掃過潤玉淩亂的衣襟。
老海醫的觸須搭在潤玉腕間,半晌捋着白須點頭:“驸馬爺筋骨雖損,好在龍珠未傷,服幾劑固本培元的湯藥,再靜養兩三月便無礙。”
“誰許你喚驸馬?”摩昂突然出聲,驚得老海醫觸須亂顫,“婚約未成禮數未全,喚将軍。”
潤玉望着寸心泛紅的耳尖輕笑,“大太子教訓的是。”待海醫退下,摩昂突然甩出顆留影珠。光影裡浮現楊戬兄妹的身影,天兵追捕的呼喝聲隐約可聞。
“你可知自己救的是天庭重犯?”摩昂哼了一聲,“瑤姬長公主私通凡人的事鬧得三界皆知,西海犯不着蹚這渾水!”
潤玉攏好松垮的中衣,腕間人魚淚泛起微光,“兄長放心,楊戬這個名字,我在史書裡見過——助他是順應天道,縱有些許風險,卻可得在世功德。”
“若玉帝追責…”
“那便說咱們擒了要犯正要押送天庭,可犯人兇惡逃脫,西海力有不逮。”潤玉指尖凝出星圖,十日當空的慘烈景象在虛空流轉,“更何況,兄長覺得玉帝此刻可有餘力追查?”
摩昂盯着星圖中生靈塗炭的畫面,歎了口氣,他轉身時突然頓了頓,“你心裡有數就好。父王讓我帶句話——西海認定的女婿,從來都是自己人。”
珠簾搖晃的聲響漸遠,寸心端着藥碗轉回來時,正撞見潤玉對着虛空出神,晨曦穿透水晶窗棂,為他蒼白的側臉鍍上暖色。
“在想什麼?”寸心舀起勺湯藥吹了吹。
潤玉就着她的手咽下苦汁,喉結滾動間忽然輕笑:“在想......寸心待我真好。”他望着龍女眼尾細小的鱗片,突然想起前世野史裡那句“司法天神楊戬娶妻西海龍女”。
原先隻以為是荒唐杜撰,可今日寶蓮燈殘留的青光還在記憶深處閃爍,映出楊戬那個驚痛交加的眼神——像極了困在牢籠裡的龍,隔着鐵栅凝視觸不到的珍寶。
“可是燙着了?”寸心見他神色不對,慌忙擱下藥碗。
“…藥有些苦。”潤玉故意讓尾音浸着氣音,露出一點脆弱的依賴。
望着寸心的裙擺因着急取蜜餞劃過的弧度,潤玉對着珠簾勾起唇角。
“英雄啊……”
既然天道要楊戬做救世的聖人,他便盡力助其功德圓滿——畢竟,英雄自來難當,世人的每一聲贊歎都終将化作英雄自囚的鎖鍊,待楊戬為蒼生奔波得分身乏術,西海的明珠自會安睡在應龍盤踞的巢穴中。
他知道自己所為算不得磊落光明,但他身無長物,除了耍些小心思,還能拿什麼跟三界稱頌的英雄相争?
他自是敬佩楊戬,但這世間從來沒有将珍寶拱手相讓的龍。縱是有朝一日要被釘在卑劣的恥辱柱上,他也會同三界衆生一起打造一個華美的牢籠,用恩情纏住楊戬的手腳,用道義縛住英雄的真心。
寸心裙擺的暖香重新盈滿寝殿,潤玉掩下眸中洶湧的暗潮,他就着她的手指含入一顆蜜餞,唇舌有意擦過指尖,在寸心羞澀躲閃的視線裡,潤玉扣住她後頸吻上去。甘甜在唇齒間蔓延,他聽着寸心慌亂的心跳,将人死死按在懷裡。
便讓司法天神幹淨地懸在天幕上,而那些陰暗處的藤蔓,自該由他這尾從泥淖裡爬出來的龍,細細密密地,盡數纏成護花的藩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