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晏學棋二十年,也有四處都待過,有段時間沒碰到水平相當的對手。
他一開始沒有把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當回事,以為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小白臉,可一局下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不算容易,最終铩羽而歸,難得讓他來了些真興緻。
旗開得勝,玉瑟是最高興的。她摟住宋韫的脖子親在他臉上,再次搬出了那句名言:“本宮要重重賞你!”
宋韫的回答很耐人尋味:“這是殿下的棋,我做了殿下的手,您應該賞自己才對。”
盧晏:……啧啧啧。
玉瑟哈哈大笑,搖頭:“不行,你不要哄我了,我要看你自己和他來一局!隻許赢不許輸!”
這正合盧晏的意思,他這次可不會掉以輕心,也不能給大長公主丢臉。
但宋韫卻拒絕了,理由是時間不早,一盤棋不知要下多久,不能耽誤長公主休息。
這個思路讓盧晏失望之餘又心服口服:這小子是專心在服侍權貴啊,這不被獨寵誰能被獨寵?
玉瑟赢了一把,自覺已經賺回了面子,滿意道:“也是,萬一你們下一天一夜不願意停,我可就頭疼了。”
她發了話,侍女們自來收拾棋盤,端上茶湯。
時人流行來客上茶,送客上湯。一般這種時候,盧晏要是有點眼力,就該自己退下,給長公主留空間。
可盧宴謹記大長公主給自己的任務,他先是看了眼宋韫,然後笑着提議:“殿下可喜歡看舞劍?”
玉瑟本來要捂嘴打哈欠的,聽了這話,又來興緻:“你還會舞劍?”
宮裡辦宴時,也常常會安排内侍舞劍。
這些内侍和普通的小黃門不一樣,都是成年後才閹割,保留了些男人味。通常被選出來舞劍的,長相端正,身材也練得好看,顯得很有力量。舞劍又分獨舞和鬥劍兩種,前者是劍客随鼓點或筝做出合乎韻律的動作,後者就完全是鬥武——和侍衛們平時的操練沒有太大區别,不過供給女眷們觀賞,已經綽綽有餘。
因此,除了樂曲外,舞劍是為數不多讓玉瑟期待的宮宴表演。
盧晏道:“當然,男人怎麼能不會舞劍?我年少時還曾想過要去做個俠客,一人一劍,行走江湖。”
這話讓玉瑟更是喜歡。她真心憧憬道:“我從前也聽說過一些俠客故事,譬如什麼,俠盜飛檐走壁劫富濟貧,掃地僧一拳頭打死惡霸……”
“咳咳。”盧晏心道,這小公主平時到底都看了些什麼,腦袋裡淨是些怪東西,“殿下真是博聞強識。不過舞劍光一個人,未免單調無味,我有提議,請這位小郎君與我共舞,殿下以為如何?”
玉瑟立刻想起來,阿奴的腿還沒好全,恐怕是不能的。她道:“這個還是不……”
雖然在她心裡,阿奴彈琴好聽,畫畫好看,下棋也厲害,再會個舞劍也不奇怪。可宋韫卻從盧晏的眼神裡看出挑釁,心底冷哼一聲,竟然接下了:“我正有此意。”
玉瑟擡手偷偷捏了捏他,竟然有些着急:“你是笨還是蠢,你腿腳不便,他就是赢了你也不光彩啊!”
“有殿下這段時間為我請名醫醫治,腿傷已經大緻無礙。更何況,舞劍罷了,又不是打打殺殺,”倒是宋韫反過來安慰她,“還比個輸赢不成?切磋兩招,讓殿下看個高興罷了。”
盧晏得知宋韫一個月前落了腿疾,心下也後悔,赢一個傷患,豈不是勝之不武?正要撤回提議,卻聽見宋韫淡然問道:“盧先生難道是害怕打不過我這個瘸子?”
盧晏:“……”
他看出宋韫是真的想在長公主面前表現一番,宛如孔雀開屏,猛虎争偶,心下好笑,便想挫挫他的銳氣。
“如此,就請你指教指教。”
兩個人既然都想打,玉瑟感覺自己好像沒有必要勸,隻得同意了。
為了讓二人舞劍,長公主府可謂是大費周折。
風時把這個消息帶到甯青沐這裡,正在查對賬單的勾當眉頭一皺:“好端端的,比什麼武?”
得知是盧晏主動挑釁,甯青沐罕見地站在了宋韫這邊:“那個棋手未必能占上風。”
風時也笑道:“驸馬從前就喜歡練體,也經常跟随陛下去狩獵……”
甯青沐無聲看着她,風時驚覺自己失言,忙糾正道:“是宋大人!”
她本以為甯青沐會發怒,可沒想到他隻是揮揮手,面無表情地提醒:“在殿下面前,可不要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