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看舞劍,玉瑟今日特地把晚餐定在了長風閣。此時閣樓的軒窗紛紛挂上了簾子,屋子裡點了六個大燭台,剛夠看清室内的人與物。
盧晏還是穿着侍衛的衣裳,宋韫同樣換上了武服,兩人手裡各拿一把未開刃的長劍。盧宴一手握劍,另一手抱拳,向宋韫作揖。宋韫卻隻是一拱手,拔劍抽鋒,對盧晏道:“不必客套了,請。”
自古至今,君子都被要求精通六藝:禮、樂、射、禦、書、數。
後來文士興盛,君子的門檻一降再降,最後就隻講究一個禮字了。
所以在世人看來,文人都弱不禁風,大腹便便,隻有一張嘴巴厲害。
宋韫自小對文人臃腫的風氣十分厭惡,在太學時,他也笃信君子六藝,嚴格要求自我。是以十幾年來,他身上難得有副好體魄,氣質挺拔,才能叫玉瑟對他一見傾心。
他雖受左腿連累,卻能逐個拆解盧晏的招式,再借力回擊,一時與盧晏打了個平手。
僵持了十來個回合,盧晏忽然得了宋韫的破綻,便揮劍打去。出乎意料,宋韫竟然不躲不閃,竟然自己去接了這一劍,悶哼一聲,捂着腰跪了下來。
玉瑟本來正一邊吃點心一邊看得津津有味,忽生變故,她吓了一跳,趕緊從席上下來,匆匆走到宋韫身邊。
“阿奴!你怎麼樣?”她小臉上急得冒了汗,責怪道,“早就跟你說過了,你身上有傷呢,還要逞強!”
宋韫面色發白,額上起了青筋,顯然被那一下打得不輕,卻依然笑道:“是我劍術不精,無法與盧先生抗衡,害殿下擔心了。”
玉瑟就把頭扭過去,怒視盧晏。
盧晏早早地就跪在地上了,聽到宋韫這麼說,更是無話可說。
好麼,原先在大長公主那裡,他一直是門客待遇,是從來不用争寵的。沒想到來了這個小長公主的府上,反而感受到了勾心鬥角,栽贓陷害。
除了乖乖認錯,他還能怎麼辦?
“在下不知輕重,傷了這位小友,”盧晏道,“實在不該,請長公主責罰。”
玉瑟倒是不好發脾氣。雖然她不肯承認,但她明知阿奴身子不濟,還任由兩個人鬥武,也有她的責任。
不過通過此事,她心裡是沒有那麼喜歡盧晏了,讓盧晏先退下。
轉頭又安排醫師,讓他們幫阿奴看看傷情。
好在他們用的劍都不算重,也割不開口子。宋韫腰腹處隻有一條淤青,現已經泛紫。玉瑟親自替他抹了化瘀膏,邊抹邊張開小口給他細細吹風,仿佛這樣就能叫宋韫的痛楚消弭。
“還痛不痛啊?”她時不時問。
宋韫忍着唇邊的笑意,回答:“被殿下摸過,就不痛了。”
旁邊聽他們對話的風薰和風時都是一哆嗦。
“都怪我,”此時玉瑟才肯承認錯誤,“早知道就不聽你們的話,不讓你們亂比試。以後我都不要看舞劍了!”
宋韫趁機問:“盧先生也不是有心傷我,殿下可不要因此責怪疏遠他。”
“他不是有心的,幹嘛答應你呀!”玉瑟恨他是個笨蛋,“你還替他說話!”
風時:“……”
甯青沐:“……”
宋韫溫聲道:“以後我都聽殿下的,再不會任性了。”
玉瑟的臉色這才好看一點,她看着内侍們為宋韫穿好衣服,忽然說:“雖說你的腿在好轉,可我總覺得慢了些。會不會是之前你背我走了幾裡路,又傷到了?”
她思考來思考去,覺得要補償宋韫:“不如過兩天我帶你去鄢陵的溫泉,你在那裡修養幾天。”
這時甯青沐終于聽不下去,出言阻止:“殿下。”
“又怎麼啦?”玉瑟問。
“殿下不要忘了,後日就是重陽。今上已經派人來請殿下進宮,等着家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