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宮中,各司各院已經忙碌了起來。
國朝道教興盛,所以把九九這個日子看得格外重。不僅要祭天,祭農神土地,還要祭祖。所以按照慣例,主要宗室子女都要回到大内,先在宮中設宴,等到十月一日,再一起去西京的皇陵祭拜祖先。
康皇後正與宮内的兩省都知黃則商量随行的内臣事宜,話畢,黃則道:“國公夫人今日遞了劄子來,請求帶大公子一同赴宴。”
這裡說的大公子,是康皇後的兄長康國公的養子,名叫康均,字為平。
這孩子身世複雜,因緣巧合與康國公真正的世子換了身份。前幾年真相大白,國公因看重他,仍然要留他在府中做孩子。
誰料他道:養恩難忘,生恩不負。還是回到了親生父母身邊,為其生父侍疾送終。今年他過了孝期,才帶着母親回京。
今上對他贊賞無比,給他賜爵送宅,都被他拒絕。康國公也對他十分喜歡,幾番挽留,最終收留他做養子。
皇後倒是明白她這位嫂嫂的意思,康均今年二十,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此番帶他進宮,是讓貴女們對他相看相看。
她道:“也好,我也有些年頭沒見過為平了。”
說話間,尚衣局的司服把皇後要穿的吉服送來,康皇後摸着嶄新的料子,忽然想起皇帝最寵愛的小妹妹,道:“魏國長公主那邊的衣服送過去沒有?”
“下午就要送去了,”司服回答,“聽娘娘您的吩咐,加繡了喜象圖,寓意來年平安順遂。”
“這就好,”康皇後歎道,“這個玉瑟,身上也太多波折。她能健康吉祥,陛下才能安心。”
又問黃則:“長公主府可有傳話來,什麼時候進宮?”
“甯中人說,長公主還照舊,明日未時後再過來。”
“别人都是早上來,偏她是個小懶鬼,不急不慢,”康皇後笑了,“怕是起不來,還要賴床。”
黃則想到最近聽說的一些傳聞,神色複雜:“是啊,長公主,畢竟還年輕呢。”
玉瑟這次拖着,卻和她賴床沒什麼關系。
不是青沐提醒,她已經完全把這件事忘了。
從她回長公主府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有阿奴在身邊,她度年如日,根本想不起大内還有個親哥哥。
所以她才頭疼啊,這次回去,按照老規矩,沒有個大半月是回不來的。再加上去西京,又要走一日,住兩日,再走一日,滿打滿算,這就二十天啦。
剛開葷就要吃齋,這對玉瑟來說太過殘忍。
所以她想了又想,最後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她要把阿奴打扮成内侍,一起帶進宮裡。
她是這麼想的,也想得很美:她這一代,公主很少,兩個姐姐,一個早早和親去了,另一個嫁得比較遠,幾年前就搬去了封地居住。而皇帝的兩個女兒,一個還在襁褓中,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等她進了宮,整個報瓊殿裡就隻有她一個公主居住,隻要阿奴不到處亂走,就不會被發現。
這件事她還沒有和青沐說,她擔心青沐會強烈反對。但她沒想到,連阿奴自己也不願意。
宋韫不樂意,是覺得這個計劃漏洞百出。他給玉瑟的說法是:從前他在月來樓,和貴人們也多有接觸,恐怕會被某些人認出來。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玉瑟鐵了心要帶個人走,她道:“如此,我就帶李淇去,他肯定是願意的。”
阿奴立即改口:“如果喬裝打扮,也未必就會被認出。”
玉瑟很滿意:“這樣才對嘛。”
宋韫知道玉瑟的脾氣,也不強硬地勸她。
規勸長公主這種事,本來也輪不到他這個男寵,那是甯青沐的事。
他隻能委婉地找理由:“我畢竟是男子,會長胡子,時長日久,讓其他人發現端倪也不好。”
玉瑟早就把這個也想到了,她說:“沒關系,我可以給你刮胡子啊。”
宋韫無奈地問:“殿下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項本事?”
“我不會,”玉瑟自信滿滿,理直氣壯,“這種事,又算不上多難,學一學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