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聽他與帝後二人對話,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康均。
玉瑟是聽過他的,隻是從前沒見過這個人。
想到這竟然是嫂嫂的侄子,算她的後輩,玉瑟不禁為今天那些龌龊的思想心虛。
可曾夫子曰過: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玉瑟就是喜歡看美人,所以心虛歸心虛,該看她還是大膽地看。
皇帝賜了一根玉笛,讓康均與教坊司彈筝的尹娘子合奏。康均施禮謝恩,持笛立于殿中,朝尹娘子做了先請的手勢。
他相貌英俊,又彬彬有禮,尹娘子臉上飛紅,羞怯低頭,纖纖指尖撥弄起了筝弦。
與她嬌弱的外表不同,她的筝聲如流水擊玉,铮亮淨耳,引人入勝。待到筝音漸弱,笛音才入疊奏,其旋律悅耳,似清風拂面。笛樂接在筝樂之後,如長龍遊過,尾端牽出長雲,等兩段樂聲并入合奏,倏然又化為風雨,沁人心間,酣暢淋漓。
曲罷,皇帝笑着問玉瑟:“長公主覺得如何?”
玉瑟驟然被點名,清清嗓子,才道:“尹娘子铿锵有力,康公子潇灑自如,這一曲水調歌頭,繞梁三日,我怕是要嘗不出肉味了。”
站在殿中的康均驟然聽見這個聲音,目光微動,腦海中浮現了今日的驚鴻一瞥。他不禁偷偷擡眼,倉促中瞧見了那貴人的真容:頭戴百花冠,頰飾花钿,芙蓉面上攜着淺淡笑意,明媚嬌妍,貴氣大方。
這是哪位長公主?
就他所知,年輕且沒有去封地居住,而是留在京城建府的,隻有嬌生慣養、被寵壞的魏國長公主。
不管是她搶驸馬的事,還是她休棄宋容與的轶聞,甚至都傳到了鄉下,還在喪期的他耳中。
今日得見,傳聞中的魏國長公主,好像有些不同。
他看向玉瑟,恰好玉瑟也在看他。目光遙遙相撞,他心中一驚,面上卻還是回以微笑,與尹娘子一同向玉瑟緻謝。
再垂下頭時,他能感覺到,玉瑟的視線還停留在他身上。
不知為何,這個念頭叫他悸動了一瞬。
康均畢竟是男子,不能和女眷同宴共飲。
他被宮人帶出去後,剩下的活動,玉瑟就覺得比較無聊了。讓她比較有印象的,還是幾個胡姬用生澀的腔調唱歌,皇帝給其中一位格外貌美的胡姬賞了酒。玉瑟心道:可能明天,這姑娘就要上冊。
康皇後面帶笑意,看不出半點裂痕。
這到底是兄嫂之間的事。玉瑟見多見慣了,多想無益。
晚間回宮時,玉瑟才聽康皇後提起,今日的賞菊魁首是康均。玉瑟親自選的花和玉佩,都讓他得去了。
玉瑟一向覺得宗室子弟被爹爹養成了敗類,康均能在這些人裡出頭,倒是不奇怪。
她說:“這很好嘛。”
又聽皇帝對康皇後說起康均的婚事,也不知最後會花落誰家。康皇後道:“這孩子,眼緣一向好。隻是不知道,會被哪個姑娘看上。”
皇帝摸着特意蓄起來的一縷小胡子,張口就來:“為平風流倜傥,不輸容與啊。”
話畢,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啞然看了眼玉瑟,見她沒什麼反應,才道:“不過這孩子固執,想來,被看上是一回事,他自己想與誰結親,又是一回事,朕是十分支持他的。”
康皇後笑着瞥他:“難道衛平看上誰,陛下就要為他指婚?”
“指婚倒不至于,”上位六年,也就被文官們壓制了六年的皇帝道,“但保個媒還是不錯的。”
回宮後,玉瑟本想獨自回報瓊殿。然而皇帝卻叫住了她,說是許久不見,有些兄妹間的話要談。和她一道走。
說是許久,其實也就半個月嘛,有什麼好談的。
玉瑟一肚子疑問,但還是乖乖跟着哥哥。
夜深了,宮門四處已經落鑰。除了巡邏的宦官,也不見其他人影。
石磚地被打掃過,踩起來觸感清脆。玉瑟在這種沉默中數着腳步,心裡慢慢變得忐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等進了報瓊殿後,皇帝屏退所有宮人,問她的第一句話是:“最近聽說了一些流言啊。”
“啊?”玉瑟歪頭,眨眨眼,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流言?”
她這張臉,一貫會騙人,做了什麼壞事都顯得無辜。皇帝笑着問:“你沒聽說?消息還就是從你的長公主府傳出來的呢。”
玉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