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飛雄真的是很遲鈍的類型。

他直到伊東由樹的手摸到了大腿才反應過來，一下子蹦到了一米開外，“你做什麼？！”

伊東由樹悠哉收回手，理直氣壯道，“好奇嘛，明明看起來很瘦……你多重？”

也确實是理直氣壯，就是摸了一下胳膊和大腿上的肌肉而已。

影山飛雄大腿上還殘留着伊東由樹剛剛掐的那一下的觸感，感覺哪哪都不對勁，但是還是人牽着鼻子轉移了話題，“年前是64kg。”

“？”伊東由樹震驚，“你謊報？”

“我沒有。”影山飛雄不解，“我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你多高？”

“一米八。”

伊東由樹挑眉，上前又伸手掐了一把影山飛雄的胳膊，“這麼能吃還這麼瘦。”

“……不要亂摸！”影山飛雄再次想起對伊東由樹好色女魔頭的固有印象。

他害羞了，嘴上卻兇巴巴的說着，“能吃，但也能代謝掉，我運動量很大的……”

雖然在伊東由樹面前根本毫無氣場可言。

“真小氣呢。”

“是你太随便了！”

伊東由樹見紅着耳朵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影山飛雄，也收了自己不正經的模樣，将手揣回口袋裡，“好了，不逗你了。把球帶回來，我們回去了。”

“……不接着打嗎？”緩過勁來影山飛雄有些意猶未盡。

伊東由樹又去摸香煙盒，“差不多得了，你考了一天試怎麼還精力這麼旺盛？”

影山飛雄去撿排球，一邊道，“打排球對我來說就是休息。”

“哇哦，真是排球仙人呢。”伊東由樹毫無感情波動道。

影山飛雄抱着排球，臉色不悅的看着伊東由樹隔着遠遠的抽煙，“你不是說你抽煙都是教我被氣的嗎？現在我考完了，你還抽。”

他早就看伊東由樹那種大叔一樣的生活習慣不爽了，可是每次都說不過對方。

伊東由樹聽着這番聽起來兇巴巴實則就像小孩子撒嬌一樣的控訴忍不住發笑，“行吧。”

她抽了最後一口，微微張口吐出個不成型的煙圈。

又失敗了。

她掐滅了煙，丢了一個薄荷糖到嘴裡。

“就算還想玩回去把你這身校服換掉再說吧。”她掃了眼對方腳下的皮鞋，也難為他能穿着這個和她對練十分鐘了。

影山飛雄跟着伊東由樹走出好久，忽然想起來問道，“為什麼由樹姐你會想到帶着排球來找我？”

“考完了總是要慶祝一下吧。”伊東由樹拖着語調懶懶散散答道，“我以為你會很樂意見到排球。”

“……嗯。”影山飛雄盯着伊東由樹的背影，“我很開心。”

“對了，”伊東由樹這才想起來什麼似乎回頭對他笑道，“忘記恭喜你了，馬上要高中生了咯。”

就這樣，不論是圓滿還是遺憾，影山飛雄的初中生涯正式落幕。

至少他在畢業典禮上和大家一起合影時，腦子裡想的卻還是那天黃昏的路上伊東由樹走在他前面的時被拉得很長的影子。

他的表情讓同學誤會他是不是考試沒有發揮好，濫好人的班長盯着他半天後還是鼓起勇氣上前來嘗試安慰他。

“影山同學，就算沒發揮好隻要高中好好努力也還是會有機會的……”

“啊？”影山飛雄愣了半晌方才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

“你誤會了，”他回憶着這段時間和伊東由樹的相處，帶着些許落寞道，“有個…很重要的人忽然就離開了。”

班長的後續話語哽住，一臉不忍的沉痛道，“節哀。”

她是知道影山飛雄第一學期的時候爺爺去世了的。

“……”不是。

影山飛雄想了想還是沒有解釋他隻是在想伊東由樹忽然不告而别的事情，畢竟伊東由樹不讓他把他和她之間的事情往外說。

隻是陰沉着臉扭過頭去，“嗯。”

為什麼忽然的離開了呢？

即使知道他們之間關系就隻是負責他初升高的家庭教師的關系，但影山飛雄還是會想她時不時一通電話把他當跑腿小弟指揮，想她抓着他半夜跑出來去看那千年一見的宇宙級浪漫，想她會帶着笑斜視他然後吐出那聲“笨蛋”。

在意識到伊東由樹離開了之後，他給伊東由樹發了消息。

得到了也就是一句不痛不癢的回複。

——出去玩去了。

他也隻能回複道。

——旅途愉快。

不是這樣的。

他其實想問伊東由樹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想到要去旅遊的……以及為什麼不和他說一聲再離開。

但是這些問題在敲下後都被影山飛雄一字一句的删掉了。

他遲鈍的意識到伊東由樹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想什麼從來不會和自己說，有何打算也不會透露，總是會莫名其妙的來又會忽然的離開。

……就像她和她高中星空社的朋友們相處時一樣，她隻是沒有以社交禮節去對待影山飛雄，離開的時候并沒有想過要通知他一聲。

影山飛雄看着伊東由樹推特賬号上更新的旅遊動态。

他不是個跟着潮流的家夥，完全因為想看伊東由樹的動态才注冊了這個賬号，他也沒有和伊東由樹打招呼，隻是單向關注。

他把照片看了又看，看着黑夜中滿天的漂亮極光，試圖去想對方在旅遊時的模樣，最後黑着臉點了個贊，關掉手機倒頭睡覺。

很生氣。

但又沒有任何生氣的理由。

畢竟伊東由樹隻是以最真實的面孔對待他而已。

結束了考試期的學習狀态，影山飛雄恢複了自己往日打排球的作息，他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起床開始晨跑，每天泡在排球館裡，沒人打的時候他就自己做着那些枯燥無味的基礎練習，有人組局的時候隻要對方少人不論是什麼局打什麼位置他都願意參與。

漸漸的他也交到了兩位喜歡排球的新朋友。

雖然年紀大了點。

他們會誇他年紀輕輕排球就打得這麼厲害，話很少的影山飛雄也偶爾會跟着他們一起聊排球比賽聊喜歡的隊伍聊哪個選手更厲害。

似乎他的日常在被一陣風吹起波瀾之後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隻不過他每次路過伊東家的時候都會擡頭看向伊東由樹的窗戶。

緊閉的，幽暗的，似乎曾經打開窗戶探出半個身子喊他的那個人是錯覺一樣。

這扇窗戶似乎從來沒有對他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