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就在此時響起。
裴時與原本不想應的,可那敲門聲執拗地持續着,惹得人心煩意亂。
“裴将軍……”
阿旭端着托盤站在門外,見開門的是裴時與,不由得後退了一步,瓷碗中的湯汁微微晃動。
方才張醫師帶走他時,說的是去尋沈疏香,沒想到張醫師帶着他在街上無頭蒼蠅似的亂轉,還離醫館越來越遠,他當下便意識到不對勁,找了個借口脫身,回來了醫館。
随意找人一問才知沈疏香就在張醫師往常看診的房間裡,隻是,他沒想到,裴時與也在。
他望着裴時與不快的臉色,攥緊了托盤:“我來給疏香送飯。”
“給我便好。”裴時與伸手去接,不料托盤紋絲不動,他使力後拽,阿旭卻死死抓着不放。
他正欲開口,房内傳來沈疏香平靜的聲音,并無任何情緒:“不用了,我不餓。”
裴時與即刻松了手,堵在門邊,将房内的景色全數遮擋。
阿旭卻不放棄,提高了聲音說道:“疏香,還是吃一點吧,都是你愛吃的,你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了,身體熬不住的……”
裴時與其實很不願讓他進去,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刻打擾他和沈疏香的單獨相處。
可阿旭的話點醒了他,沈疏香從早上就開始生氣難過,消失了一天,估計也沒有好好吃東西。
他終于還是心軟,側身讓開:“拿進去吧。”不忘補上一句:“放下東西就回去。”他看着阿旭實在礙眼。
阿旭卻站着不動,毫無離開之意:“裴将軍,我有話想單獨和疏香說。”
簡直是蹬鼻子上臉,但他見沈疏香沉默不語,心情不佳,不願與阿旭再起争執惹她不快。
便強忍着想将阿旭拖出門的沖動,“嗯”了一聲後離開房間。
沈疏香盯着眼前的食物,毫無胃口,她能聽出裴時與這句“嗯”裡全是不滿和不耐煩。
她率先開口:“阿旭,我知道你要和我說什麼,我很珍視你的心意,但這份心意不能成為困住我的枷鎖。”
“我最初隻是看着你與我年歲相仿,卻曆經人生諸多痛苦,所以才想對你多些關懷,而且我也并沒有做什麼,隻是聊聊天,送些東西,你不必将它放在心上,我不想讓你将它認作所謂恩情。”
“更何況,你也幫了我許多,我一直将這些看作朋友間的互幫互助。”
“現在看到你精神好多了,這才是我想要的。”
“如果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我會很開心,如果你想要更多的……那不是我所能給予的。”
阿旭一時怔住,他記憶中的沈疏香總含着春花般的笑,可如今像臘月裡的冰,平常的話語,卻帶着無限的寒意和威壓之勢,竟讓他有些害怕。
“疏香,我一直……都沒想要更多,而且因為我,還讓你和裴将軍吵架了,我内心不安,也不願看到你傷心。”
“因為你?”沈疏香擡頭看向他:“什麼意思?”
阿旭又從懷裡掏出了那隻玉镯,放在櫃台上:“今天裴将軍找我了,我知道自己身份地位,配不上你,更不該肖想你,裴将軍生氣是應該的,你護着我,我已經心滿意足……。”
沈疏香本來是難得一見的沉穩,可一看到那隻镯子立馬變成炸了的炮仗,突然暴起,嘶吼道:“拿走!拿走!拿走!我說了拿走它!”
見慣了沈疏香的溫柔,阿旭被這怒吼吓得慌亂,連忙取回镯子:“是我的錯,疏香。”
沈疏香很快恢複了平靜重新坐下,不過聲音比剛才冷得多:“沒什麼配不配得上,我不喜歡聽你說自輕自賤的話,而且,你我之間的事,與裴時與無關。”
“我今天生氣,也不是因為你,你不必将錯攬在自己身上。”
阿旭的動作僵在半空:“是我想得太多了……以為自己很重要。”
他已察覺出沈疏香和裴時與之間的巨大裂痕,他原本以為是自己引起了他們的矛盾,原本以為自己在沈疏香心裡會有一點點位置,然而沒想到這一切,從來就與他無關,沈疏香還将與他的界限劃分得清清楚楚。
沈疏香不想應,她如今心裡真的亂得很,她沒有力氣再去安慰阿旭了。
阿旭将镯子握在手裡,忽然輕笑:“疏香,上午你來還镯子時,是故意的……你是故意選在他面前,故意将镯子放在地上,故意說那些話……你不想讓他誤會你和我的關系。”
沈疏香呼吸一滞。
她去還镯子時,他們說阿旭被裴時與叫走了,原本經曆那樣一場互相傷害的吵鬧過後,她不想再見裴時與,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越過了侍衛的阻攔,直接闖進了裴時與的房中。
她不敢看裴時與,甚至不敢看阿旭。
連她自己都在欺騙自己的心思就這麼被人直白地戳破。
“是我太傻,你早就心有所屬,可我還在莽撞地糾纏,其實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