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國公陳松正怒目瞪着下首不成器的小兒子陳如言,恨不得直接上去給他兩腳,太子殿下不過問他一句兩年前文州雪災是如何處理的,他竟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兩年前文州突降暴雪,災情嚴重,這種人盡皆知的大事,大概也就隻有他那個草包兒子能兩耳不聞吧。
陳如言垂眼嗫嚅道:“臣依稀記得是撥了些災銀救濟……”
謝知淩頭也不擡,目光全聚在桌前的白玉茶盞上:“那災銀何數?”
陳如言求救般看了眼陳松,卻發現陳松的臉色比謝知淩的更可怕,連忙低了頭:“回殿下……臣不大記得清了……戶部過往賬目臣一時也無法遍覽……”
“逆子!跪下!”
話音剛落,陳松手中飛出的糕點便正中陳如言腦袋,陳如言被砸得驚愕,下意識還嘴道:“爹,你砸我幹什麼!”
陳松急忙拱手道罪:“如言頑劣,讓殿下見笑了。”
陳如言是他老來得子,府中人都如珠似玉地捧着,不想給寵成了京城第一纨绔,整日不學無術,倒給他惹了不少事,前些日子他才腆個老臉把他塞進了戶部,以為有正經事做能讓他收收心。
這不,安靜了兩月又給他找事了。
本來謝知淩今日來府裡是同他說西南糧草之事,當日西南斷糧陳府也出了一部分,原本隻是流徵來求他,他就随口應了,沒想到會發揮那麼大作用,謝知淩還因為這事親自登門緻謝。
他惶恐不安,謝知淩卻和顔悅色,兩人談了許久,從糧草談到軍情,從西南談到西北,剛聊到月初豐州的雪災,可照着前幾年文州雪災的法子治理,書房門就被叩響,府中的侍女端着托盤進來奉茶。
他隻覺有些突然,卻也沒在意。
不料那侍女剛把茶放在陳如言面前,陳如言便出口問道:“好面生的小丫頭,可是新來的?”
此話一出,他立馬被茶水嗆得咳嗽,而那侍女怔在原地,一時都忘了退下。
可陳如言好似并未察覺到屋内氣氛凝滞,繼續追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偷偷擡眼,見謝知淩已經面色不善,偏生他那個逆子還上前握貌美小侍女的手:“多大了?可滿十五了?”
侍女被吓得後退,咬唇不語。
這陳如言今日,真是昏了頭!
他咳嗽一聲,将茶盞重重磕在桌子上,話語裡已有了怒氣:“你先下去吧,沒吩咐不要再進來。”
直到侍女離去,陳如言臉上不值錢的笑才收了起來。
事情就是從這開始變得不對的。
他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将陳如言那事趕快揭過,卻不料謝知淩的話頭轉到了陳如言身上,先細數陳如言過往“罪狀”,聽得他冷汗涔涔,而後又說過去的事也無需深究,他不住地點頭,已經在心裡盤算着等謝知淩離開後該怎麼用家法處理陳如言了。
陳如言卻不覺其中味,無精打采,心早就跟着剛才那個貌美小侍女飛出屋外。
陳松瞧着他張望的憨态怒上心頭,這時謝知淩又說:“還是該談談當下才好。”
陳松剛落下的心又被提了起來,他眼睜睜地看着謝知淩提問陳如言戶部諸事,而他那個逆子一句也答不上來,可見這兩月又是混吃混喝去了。
如今太子監國,他把陳如言塞進戶部這事多少是不合規矩的,但謝知淩好像也并未追究。
還以為能安穩度過,誰承想這逆子當着太子面就敢調戲小丫鬟,惹得謝知淩不快。
眼見陳如言越說越過分,文州雪災這事不知便罷了,還找理由開脫自己,他越想越氣,摸到一旁的糕點便砸了過去:“逆子,給我跪下!”
原本拉近君臣關系的談話被他的逆子攪得滑稽不堪,他真的要無顔面對謝知淩。
“老臣放肆了,還望殿下贖罪,等下必好好教訓這不成器的逆子。”
謝知淩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聲音比先前暖了許多:“陳公何出此言,如言他襟懷坦白,從不作僞……隻是戶部掌錢糧之事,為社稷機樞,陳公還是該多教導他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陳松聽得出謝知淩驟然加重的尾音,賠笑道:“殿下教訓得是。”說完便狠狠剜了跪地的陳如言一眼。
沈以甯剛拿着托盤出來,便被一旁守着的陳流徵拽了過去:“怎去了這麼長時間?事情可還順利?”
沈以甯環視一圈,确定四下無人,才湊到陳流徵耳邊悄聲說道:“裡面有個年輕男子攔着問我名姓,他不會發現了吧?”
“年輕男子……陳如言?”陳流徵瞪眼驚呼:“青天白日的……他……他……他中邪了?”
這話聽得沈以甯不安,秀眉擰起:“流徵,他不會出去亂說吧?”
“無事,他就是個蠢的,别管他。”
陳流徵對這個和自己同歲的小叔父是沒啥好感的,畢竟他隻知道吃喝玩樂惹禍上身,隻是她怎麼想不到陳如言竟敢當着祖父和謝知淩的面攔下府裡的小丫鬟,怕是等不到今日晚膳,就能見到他挨家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