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一夜沒走麼？”

其實并不是，但謝知淩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假話：“不知昨夜是誰不許我走？”

是她麼？沈以甯歪着腦袋清醒了好久，才想起昨晚是她強硬要求謝知淩陪着她的，她當時已經痛得頭昏腦漲，委屈不已，自然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如今過了一夜，她才發覺自己這要求有些過分……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她睡覺的醜态豈不是都被謝知淩看見了……

她有沒有打呼？有沒有磨牙？有沒有流口水？有沒有說一些不該被謝知淩聽見的夢話？有沒有……

沈以甯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拽過被子蒙頭無聲驚叫了好一會，尤其聽到謝知淩的笑聲，她更覺難堪，激動中不防碰到了右臂，突如其來的痛感使她毫無防備地驚叫起來。

被子驟然被拉開，謝知淩眉頭微蹙：“不許再亂動了。”

沈以甯握着被角輕輕點頭，兩人距離之近，她能清楚看到謝知淩眼下的烏青：“你真的一夜沒睡麼？”

“睡不着。”

這次是真話，他前半夜在永甯殿與父皇對峙，後半夜在沈府守着沈以甯，過往種種不斷浮現在他腦海中，他第一次不知自己所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做了這兩件事，他覺着自己與父皇越來越像了，不知沈以甯會害怕他麼？

他擡手撫上她的臉：“擔心你。”

沈以甯忽的燦然一笑，抱着繡枕往床榻裡側挪動，拉開錦被，掌心輕拍身側床榻：“還望太子殿下不要嫌棄我的小床呀。”

卻見謝知淩頓住，許久才啞然失笑：“以甯，你是在邀我同寝麼？”

沈以甯點點頭，可見謝知淩表情玩味，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又慌亂搖頭：“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種……”

眼前人的臉倏忽紅透，像飽滿圓潤的桃子，謝知淩故意拖長聲調：“嗯？我想的那種是哪種？我自己竟不知……”

見沈以甯恨不得縮進牆角的模樣，他胸腔裡翻湧的郁氣竟消散了幾分。

沈以甯清楚謝知淩懂得一切卻故意逗她，可她見謝知淩仍穿着昨晚的小厮服，眉宇間是掩不住的倦色，她不顧自己發燙的面頰，輕聲道：“與美人同寝的機會不可多得，太子殿下真的要錯失麼？”

這次輪到謝知淩愣住了。

即便他和沈以甯的婚事已經昭告天下，即便這是在沈府裡，這樣的行為也太過逾矩。

他不該做這樣的事，可眼前人杏眼潋滟如春水，他視線掠過她松垮衣襟下若隐若現的鎖骨，往日裡的那些禮教規矩頓時化作飛灰。

沈以甯屏息看着謝知淩褪去外袍躺下，床榻發出細微吱呀聲，她将腦袋枕在謝知淩肩頭，耍賴般拽過他的手臂環住自己腰肢：“我要你抱着我。”

溫香軟玉在懷，謝知淩不信有人能睡得着。

沈以甯均勻的呼吸聲很快響起，溫熱呼吸盡數灑在他頸側，綿軟身軀隔着薄衫傳來暖意，他凝視着紗帳頂端搖曳的香囊流蘇，無聲地笑了笑。

懷中人無意識蹭了蹭他胸口，他才後知後覺地偏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沈以甯再次醒來時，下意識朝身側摸索，指尖觸到冰涼緞面，才驚覺謝知淩已經離開了。

她打着哈欠醒神，心中不免空落落的，隻有床榻上凹陷的輪廓昭示着謝知淩曾經睡在她身旁。

窗外天色已經大亮，算起來，謝知淩最多歇了半個時辰。

沈以甯扯過謝知淩蓋過的錦被裹住自己，又在床上賴了好一會，才在皎玉的催促下起身。

“沈夫子來信說，得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過些日子？”沈以甯不覺奇怪：“西南戰事不都結束了麼？他們還待在那幹嘛？”

皎玉替沈以甯盤着發髻：“說是雨雪天多，行軍不便。”

沈以甯輕微點頭：“倒也是這麼個道理，爹爹怎麼說？”

“不太高興，說這是沈夫子的借口。”

沈以甯轉頭朝皎玉擠眉弄眼：“爹爹真是老古闆，若聽他的，時與的計劃不就落空了麼？”

她本來不解，不過轉眼又想到離開西南時，裴時與和沈疏香兩人之間那微妙的氛圍，頓時了然，一定是她離開後，兩人的關系突飛猛進了，回來京城有什麼好，衆人看着多有不便。

皎玉仍是皺眉茫然：“不是說是沈夫子的借口麼……”

沈以甯長歎一口氣：“隻要是郎有情妾有意，是誰的借口又有什麼要緊的？”她說着不禁遐想了起來：“莫非真是疏香主動……”

沈歸遠辭官後，西南的軍情她就無從得知，隻同京城衆人一樣，知曉是捷報。但她清楚，每一場勝利的背後一定有無數艱難困苦，或許下次她該問問謝知淩西南的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