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将來的結果看,一定是出事了,絕不可能是如今的一帆風順。
那支箭……那支毒箭……
會不會是其中關鍵呢?
若真是餘毒未清,那謝知淩将來出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不過瞬間,沈疏香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她清楚即便謝知淩毒發身亡,也不會因為此事禍及家人啊,而且這和裴時與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已經可以确定,裴時與是局中人,一定和謝知淩這件事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不然怎麼解釋裴時與平白無故地出現,又平白無故地消失。
太多條件了,她如今腦子已經成了一團亂麻,根本找不到這根線的起始在何處。
她如今才知原來回到過去,也不見得能預知未來,誰讓她知道的簡直太少了,娘親也從來閉口不言。
沈以甯……好在還有沈以甯,為今之計,她隻有先問問沈以甯謝知淩的身體如何,先想辦法笃定地抹去這個猜測,再考慮其他,她算算日子,無比慶幸自己還有些時間。
不料她剛被宮人引至栖梧宮,見到沈以甯的第一眼,那些準備好要問的話就全部堵在了喉間。
天色已暗,宮道兩旁的琉璃宮燈次第亮起,暖黃的光暈從燈罩裡漫出來,柔柔的,潤潤的。
沈以甯立在殿前石階上,鬓角碎發被夜風撩起,暖光流淌在她周身,襯得那張芙蓉面格外明豔。
然而沈疏香的目光全凝在沈以甯發間的那根玉簪上,層層烏發中的一點白,那樣熟悉,令她心頭發顫,口幹舌燥。
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快步越過了領路的宮人,直直地沖到沈以甯跟前,待回過神來,她已擡手拔出了那根白玉簪。
“疏香!”
她細細端詳着,是她記憶中的祥雲雕刻。
這玉簪明明就是娘親常戴着的那根,可等她來到這裡後,就再沒見過,如今,它又出現了。
“這簪子怎麼從前沒見你戴過?是近日新得的麼?從何處得來?”
本微微有些惱的沈以甯見沈疏香嚴肅發問,方才的那些不快全部抛之腦後,她攬過沈疏香,回道:“這簪子原是舊物,可要說它是新東西,也并無不可……”
溫泉别院那夜後,聖上果然下了賜婚的聖旨,沈以甯滿心歡喜地期待婚期的到來,然而僅僅過了兩日,宮中便猝然傳來聖上賓天的噩耗,舉國缟素,所有喜慶事宜被勒令擱置推後
可即便如此,一個月後,她進宮那日,踏入栖梧宮,映入眼簾的是滿室灼灼搖曳的紅綢,那樣喜慶熱烈的布置,與她想象過無數次的嫁娶景象并無不同。
謝知淩甚至穿了一身喜服,迎上前來,牽着她的手,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今日隻穿了一件尋常的素色衣裙。
滿室馨香浮動,萦繞在兩人周身。
“委屈你了,這般簡陋,隻是如今這情勢……”
她連連搖頭,她怎會覺得簡陋,這分明是他傾盡心意為她準備的,她已無暇去想其他。
此刻的栖梧宮内并無宮人侍立,唯有他們兩人獨處。
謝知淩端起桌上備好的酒杯,遞至她面前,她望着杯中清澈的酒液,遲遲不接。
謝知淩見她躊躇,眼中笑意加深,溫聲問道:“當真不喝酒了?可這合卺之禮,總該飲一杯?”
沈以甯臉頰頓時飛起紅霞,她看到那杯酒,就會想起自己在溫泉别院對謝知淩耍酒瘋的事情,她彼時可是痛下決心,再也不要喝酒了!
然而眼前這杯,是締結同心、盟誓白首的合卺酒……她曾期盼過無數次,兩人可以有一個長長久久、永世不分的未來。
兩人手臂交纏,飲盡了杯中酒,再往後的事情,沈以甯的記憶便如同籠上了一層薄霧輕紗,她變得迷迷糊糊的。
她隻記得第二日悠悠轉醒時,渾身酸軟乏力,尤其腰肢處傳來陣陣不适。
沈以甯下意識揉着腰,昨夜那些纏綿缱绻的畫面緩緩湧入她的腦海,她突然得知一個真相,那夜在溫泉别院,謝知淩說什麼“看過了”、“嘗過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那些讓她羞窘萬分的話,全是謝知淩在逗她。
然而憶起昨夜兩人耳鬓厮磨的種種,那交纏的喘息仿佛仍在耳邊,她頓覺渾身發燙,裹着被子笑了好一會,才慢悠悠起身。
等走到鏡前,她恍然發覺鏡中人似乎與昨夜不同了。
那雙漂亮的眸子如今更像含着一汪盈盈秋水,流轉間褪去了幾分青澀稚氣,可又仿佛依舊保留着一絲不谙世事的純然。
在她望着鏡中人愣神間,謝知淩悄然出現在她身後,動作輕柔地将一根白玉簪穩穩插入她的發中。
“這是……”
謝知淩俯下身,溫熱的唇輕輕印在她的眼尾:“以甯,你是否知道送人玉簪,是何心意?”
沈以甯看着鏡中那熟悉的簪子,有些驚訝。
這是謝知淩從前就思考過無數次的問題:“那寓意你原就知曉的,可對?看來你從那時起……便喜歡我了?”
沈以甯擡手,小心翼翼地将玉簪從發間取下,簪子還是那個熟悉的紋路,隻是觸手感覺與謝知淩當初拿走時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