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撓撓頭不解道:“沈姑娘,這是為何?裴大人,他若是知道是您……”
“你管那麼多幹嘛,按我說的做就好了!”沈疏香有些氣惱地打斷他,随即又意識到自己語氣太沖,放緩了聲音:“算我求你了,阿肆……”
……
夜色漸濃,如墨般浸染了整個朔州城。
裴時與正欲歇息,隻見阿肆帶着另一個小厮,兩人合力擡着一個碩大的浴盆走了進來,浴盆裡盛滿深褐色的藥湯,熱氣騰騰,藥香瞬間盈滿整個房間。
裴時與語氣明顯不悅:“阿肆,你這又搞什麼名堂?”
“回大人,下午……下午不是已經跟大人禀報過了麼?每晚都要藥浴,大人您……莫非忘記了?”
裴時與頓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他不明白,張醫師怎麼會把那個行事古怪的愣頭青醫師和眼前這個一根筋的阿肆搭配在一起?
“我不需要……”
不等他拒絕,阿肆已經上前要幫他解開衣服系帶,他伸手推拒,怒目而視:“這是做什麼?本官的話你也不聽了麼?”
兩人被他這一聲厲喝吓得齊齊跪下,阿肆更是把頭埋得低低的,竟然抽泣了起來:“裴大人,開藥的人說得清清楚楚,您若不泡,她明天就不許我吃飯……一口飯都不給……”
說罷擡頭淚眼蒙蒙地望着裴時與,委屈到不行。
“豈有此理!還未見過這般挾持下人來逼迫主上的行徑,去!立刻!把他給我叫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阿肆聞言,哭得更兇了:“不行啊!大人!她說我要是敢去告密,她就要拿鞭子抽我,一定把我抽得皮開肉綻……大人還是泡一泡吧,費不了多少時間……”
他一邊哭求,一邊偷偷觀察裴時與的臉色。
眼瞧着阿肆涕淚橫流,裴時與的怒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阿肆是沈伯父數年前從戰場上救下的孤兒,可惜他笨笨的,腦子不怎麼靈光,反應也常常慢半拍,在軍營裡常常受人欺負。
沈伯父常常說要多照顧照顧他。
裴時與看着他,便想起沈伯父,歎口氣道:“罷了,快起來,我泡便是了……”
其實……這也并不算壞事。
當全身浸入褐色藥湯中時,裴時與感到一股暖流在身體裡湧動,驅散了體内沉積已久的寒意,而那緊繃的不得安歇的肌肉,在藥力的浸潤下,也難得地松弛下來。
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穩。
然而沈疏香對他的折磨遠未結束。
清晨,天光剛剛透進窗棂,裴時與還未睜眼,房門便被“吱呀”一聲推開,阿肆捧着一個熏香爐進來:“裴大人,您醒了?時辰剛好,該針灸了。”
經曆了昨日的糾纏,裴時與竟有些麻木了。
“阿肆,難不成今日這針,也是你來紮?”
阿肆笑嘻嘻道:“當然不是,是開藥的人親自為大人施針,她的針法,張醫師都贊不絕口呢!”
“哦?這麼說,我今日能見到他了?”
他倒要看看這位行事奇怪但卻有幾分真本事的“神醫”,究竟是何方神聖。
阿肆手腳麻利地将熏香爐擺在裴時與床頭,點燃了爐内香粉,他還特意往裴時與的方向扇了扇。
他一邊扇着香氣,一邊說道:“嗯……大概不能,開藥的人說,這特制的熏香能安神定魄,配着施針,效果能好上十倍!隻不過……大人您可能會……昏昏欲睡……”
“昏昏……”裴時與剛想追問,可話還未說完,眼皮便覺沉重,睡了過去。
直到房内響起均勻的呼吸聲,沈疏香才拿着藥箱輕手輕腳閃了進來。
她迅速走到香爐旁,小心地壓熄香粉,對守在一旁的阿肆吩咐道:“阿肆,這裡交給我,你先去廚房把今日的藥熬上,記得我說過的時辰火候,馬虎不得。”
“知道了,沈姑娘。”阿肆應聲退了出去,離開時不忘帶上房門。
房間裡隻剩下沉睡的裴時與和躍躍欲試的沈疏香。
沈疏香掀開被子,緩慢褪去裴時與的衣物,露出他線條依舊流暢卻略顯消瘦的脊背,其上傷疤大大小小,最顯眼的還數在西南,她親手為他縫的那道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