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布料在硬實的泥地上摩擦過,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鈴木君最終在河邊停下,從懷裡掏出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
他撥開地上那人額前的碎發,用手電筒照了又照,唇邊牽出一抹癡迷的、幸福的微笑。
奈緒子躲在樹叢後,白光把雨宮的臉打得慘白,他緊緊閉着眼,看上去沒有半點反應。
她寄希望于鈴木君手裡的隻是把玩具刀,亦或者他們隻是在排演情景劇,或是别的……什麼都好。
但當鈴木君擡起刀劃向雨宮的左臉時,她确定:
鈴木君瘋了!
他在雨宮的臉頰畫了個十字,癡迷地凝視着那兩道在夜色裡汩汩淌血的傷口。
半晌,他匍匐下身,貪婪地吮食着地上的血液,窸窸窣窣的聲響,聽得她脊背發涼,四肢僵硬。
這樣下去,雨宮君一定會被殺死的。
四周圍靜悄悄的,如果她在這裡大喊,等同學們趕來,估計正好可以給雨宮君收屍。
她環顧一圈,總算在灌木叢裡看見一根不知道誰遺落的高爾夫球棒。
鮮血讓人興奮,也麻痹了鈴木的心智,以至于并沒有察覺到她的靠近。
奈緒子拼命屏住呼吸,小心地挪動着步伐,往他身後繞去。
他淩亂的腦袋在雨宮胸前起伏,月光下,他臉上染滿了猩紅的血液,整個小樹林裡,安靜得能聽見他舔舐和吞咽的聲音。
腥氣在河邊彌漫開,她幾乎要忍不住嘔吐出聲。
對準那個聳動的後腦勺,她高高舉起球棍,用力地揮了下去。
咚的一聲巨響,夾雜着球棍揮動的破空聲,鈴木君軟軟地倒了下去,探出的舌頭還在一伸一縮貪婪地舔舐着空氣。
他的腦袋滾了半圈,将奈緒子吓得驚叫一聲,面條似的兩條腿也軟倒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抻直雙腿,把鈴木君踢遠。
“雨宮君……雨宮君?”她小心翼翼地爬到雨宮身側,顫抖着嗓音喊了兩聲。
沒有回應。
那具白皙聖潔的身體安靜地平躺在地,鮮血浸濕他的襯衫,淌了一地。在月光的籠罩中,他顯得美麗驚人——簡直就像是童話中的“白雪公主”。
不、不會死了吧?
她猶豫着把手背貼近他的鼻間。
盡管輕微,但她還是感受到了輕微的氣流湧動。
還活着,她松了口氣。
正要把手縮回來的時候,啪的一聲響,她被一隻冰涼的手狠狠攥住了。
“奈緒子?”
沙啞的聲音響起,把她吓了一跳。
他蹙起眉,單腿屈膝從地上坐起身,道:“不是說過了嗎?讓你入夜不要到處亂跑。”
他的語氣,自然得就像在問今晚吃什麼。
“雨宮君……你,沒事?”她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他胸前那個顯眼的十字傷口上。
他不答反問:“你到這種地方來,是有什麼事嗎?”
受了這種嚴重的傷,現在居然還在問這種不痛不癢的問題?
奈緒子本想提醒他去處理傷口,但對上他的雙眸,卻隻敢窩窩囊囊地回話:“我是來找洗手間的,正好看到鈴木君,他正把你……往林子裡拖,才跟來看看……”
聞言,他順着她驚恐的視線,落到鈴木君臉上,但隻輕瞥一眼,就冷嗤着收回了視線,轉而惱怒地瞪着她:“多管閑事,誰需要你跟來?”
“喂,我這可是為了救你!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差點就、就死了……”
“閉嘴。”他攥緊她的手腕,拖着她疾走了兩步。借着月色,奈緒子看清了他陡然變紅的耳垂。
不過剛走兩步,他就恨恨地回過頭來,狠狠往鈴木君身上踹了一腳,并冷酷地評價道:
“真是隻肮髒貪婪的「老鼠」。”
兩人一前一後,沿着湖邊往洗手間的方向走,準确地來說,是雨宮拽着奈緒子。
她捂着嘴,這才開始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連腿肚子都忍不住發抖:“雨宮君,雨宮君……我,我是不是要去自首?”
“‘自首’?川濑奈緒子,你又犯蠢了嗎?”
她欲哭無淚,露出一副緊張兮兮的表情:“可是,我打人了,萬一鈴木君死了……我這可都是為了救你,雨宮君,你可不能就此甩下我——”
“禍害遺千年,那「老鼠」怎麼會就這麼死了呢。”見她滿臉是淚,他嫌惡地給她抹了把眼淚,“他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的,有什麼好怕的,蠢貨。”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猙獰的傷口跟着肌肉躍動,如跗骨之蛆似的依附在那張豔麗的臉上,顯得糜爛又壯觀。
“你的臉……”她低喃。
“你說這道傷口嗎?”他随手一擦,那道鮮豔的裂痕就像塊污漬一樣,被随手抹掉了,“小傷而已。”
奈緒子瞪大了眼:“這怎麼會……我剛才明明看見,他用刀子在你臉上劃了兩道傷口……”
依照出血量來看,這兩道傷口絕不會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