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政使伊雷克在房間中聽着手下人的回報,這些消息來自神廟内部的守衛,沒有特别重要的消息,但是伊雷克卻将他那天的思路想了個明白。
“巴利,如果有人派了人來刺殺你,你會怎麼做?”
被點名的那人跪在桌前,擡頭谄媚說道,“我會抓住那刺客,親口聽他指認背後的兇手。”
“是啊…”伊雷克垂眸思忖,“如果是有人派人來刺殺阿斯庫杜,他怎麼會好心的幫人家把人處理了呢?最起碼的罪證也沒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件事情是阿斯庫杜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為的就是把謀殺占蔔師,破壞農業祭奠儀式這個罪名嫁禍給另一個人,但是顯然,這招數并不高明,全是破綻。”
“是。”巴利點頭應着,“那您查案的方向是不是就要變了,如果這是一次簡單的刺殺案件,那阿斯庫杜想要嫁禍的人又是誰呢?”
伊雷克搓了搓手,深呼了一口氣,皺眉想着。
巴利沒敢說話,其實他心中早就有了人選,這麼多年作為伊雷克的幫手跟在身邊,對于宮廷中的大事小情洞察仔細,但是他可不想做這麼把一切挑明的人,來查案的又不是他。
“難道是…”伊雷克一拍腦袋,多年渾濁的眼神亮了幾分,“達達。”
“阿斯庫杜一直和達達關系不好,上次在王宮中共同占蔔,還因為如何解讀預兆内容發生了口角,而且那達達又趁着阿斯庫杜随軍出征這段時間把他家造了個底朝天。”
伊雷克越說越激動,好像要餓死的蒼蠅忽然嗅到了食物的氣息,覺得自己分析的條條是道。他本來就瞧不上阿斯庫杜,小白臉一個,不過是大王子伊什美-達甘養在身邊的男寵罷了,他又有什麼資格不對他行禮。顯然,伊雷克對昨天阿斯庫杜沒有對他行禮的事情耿耿于懷,又在心裡對他暗自诽腹已久。
“看來這是一個好機會。”
巴利沒有多問,隻是恭贊伊雷克的智慧。他心裡當然清楚伊雷克打得什麼算盤,他是要把阿斯庫杜拉下馬。這位清冷的占蔔師平日裡素不愛與人交往,話少性子冷,又常常固執己見,難免不得罪人。但是那幾個看他不順眼的也都礙于大王子的面子而不敢對他下手,算是保護了他一段時間。
但這神廟區距離王城甚遠,就算大王子有心,怕是也無力插手這裡的事情,更何況,是大王子叫他們來查案的,至于案子究竟是個什麼結果,他大王子也隻能聽個結果。
要怪,也隻能怪阿斯庫杜他自己了。平時沒積累下什麼人品,偏偏還腦子蠢,想出這麼一個破綻百出的計策。
伊雷克的查案從第四日開始,他沒急着處理阿斯庫杜的事情。畢竟這次來調查這間神廟的情況也是他的任務之一,據說這藏污納垢的地方死了不少人,很多高管的親眷家屬都死在了這裡。
不像以往王城的調查員一來就帶着判詞,伊雷克的做法極其隐蔽。他沒有公開審訊,也沒有通告神廟的各階長老,隻在清晨和傍晚間悄然召見一些人,問話,記錄,再放回去。
他的人也不多,但足夠精幹。他帶來的随從據說是從“書吏軍”中挑選出來的,個個都能記住三百頁卷宗不帶錯字。
整個神廟氣氛驟然壓抑。
許多低階祭司突然被“請走”,有的過了一天回來時神色木然,有的則再沒出現。
甚至有一位中階祭司在祭台禱告時突然嘔血,臨死前竟說了一句:“我沒殺他,是他們逼我簽的。”
這句話傳出,整個神廟幾乎炸了鍋。
但阿斯庫杜,卻像與世隔絕般,每日照舊早禱、巡視,仿佛根本不懼風浪。他甚至在第六日傍晚,主動邀請伊雷克赴宴。
宴席上,香料與肉汁混合,侍從低頭伺候。伊雷克一邊喝酒,一邊凝視着席對面的阿斯庫杜,笑地意味深長。
“我發現這神廟裡藏着許多好故事。”
伊雷克朝阿斯庫杜舉起酒杯。
“譬如?”
阿斯庫杜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吃着菜。
伊雷克也沒介意,畢竟這隻魚已經在網裡,任由它怎麼折騰,也掀不起什麼水花。
“譬如一位高階祭司與一名身份不明的奴隸聯手毀屍滅迹,然後在神明面前擺出清白人的可憐模樣。”他語氣不急不緩,“你說,這種故事,是不是應該寫進王城的春季聽政記錄裡?”
“聽上去很精彩。”
阿斯庫杜不慌不忙地切着盤中的炖羊腿,“隻是你要寫這樣的故事,證據總不能是空的。”
伊雷克眼神閃過一絲銳光,“那兩具屍體是你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