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皇室中人,再就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一些官員,我猜能複刻的基本都複刻有,反正不會嚴查,我想想啊,方才提到的賀秋,是大理寺卿,這家夥喜歡藏書,肯定偷偷複刻有,不過他若有那些孤本,肯定看得比金銀還嚴,沒人能從他的書庫裡拿出這些書,不可能是從他那裡流出的。”
“還有刑部尚書宋璟,左右侍郎姜慶和盧照……等等,”林二爺頓住,“不會是照之吧?”
一旁的林世松神色似恍然大悟,畢竟他如今可是知道盧照喜歡自己妹妹的,可惜他不能說。
“不過,若是照之兄,為何要偷偷給,而且他一個文臣,又是怎麼避過護衛的?”林世松問。
林二爺道:“不一定是親自送來,也有可能是請了人。”
林晚棠居然有一點動搖,“偷偷給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那日相看時他也在,還無意中聽到了?”
“應該是吧,”林世松故弄玄虛似的湊到林晚棠面前,“你猜他為何隻是聽到,便給你送書?”
林晚棠一掌推開他的臉,無動于衷道:“不猜,不是他,他才到刑部多久,不可能找到機會複刻這麼多冊。”
林二爺贊同道:“有道理。”
他又列舉了幾人,還有洛京城中幾個大世家,其中有人身居高位,即使不在刑部和大理寺任職,但能弄到這些書,并不難。
“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些人家中,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可能做這種事,不過既然沒搜查出别的異常,便暫時算作好事,二叔會加派護衛巡邏,盡量别再讓人潛入。”
林二爺心中有話沒說,能搜羅到這些書,專門送給林晚棠,怎麼也不可能是小人物,安的什麼心思他也大約能猜到。
可惜他這侄女,非要低嫁,全家還都縱着她,他想反對,沒人理他。
這都叫什麼事。
……
另一邊。
封霁結結實實地忙了一整日,夜裡回府,才從暗衛口中得知,甯國公府差點因那些書弄得人仰馬翻。
書是暗衛拿着他令牌,去大内藏書閣取的,卻是他親自潛入林晚棠的書房放下的,因為甯國公府不知為何比往常戒嚴,暗衛難以潛入不被發現。
他難得反思自身,昨日有些昏了頭了,考慮不周。
他該想到,經曆過行宮的事,林家人如今會多忌諱府中被人潛入,放下些來曆不明的東西。
不知林晚棠是否能猜到是他,她或許都不知道他回來了。
猜不到,所以吓壞了,将院中翻來覆去地搜查,生怕又是有人要害她。
他叫郁柒跟着她,被她發現,郁柒被她遣走,他還不曾給過她解釋。
送書的事又要如何圓?
封霁坐在書案前,偌大書房隻有他一人,隻點了面前一盞油燈,幽微的燈火照亮他面前方寸之地。
他本是想讓自己靜下心,心無旁骛地思考對策。
可盯着那點搖曳的火光,他如何都靜不下來。
要直接向她吐露心意嗎?
封霁念頭剛起,就否決了。
從前相處,他絲毫未察覺出她對他有意,解除婚約後,他們之間擺脫了未來成為皇叔與侄媳的可能,但她頂多将他當成共過命的朋友,因為身份懸殊,這還算是他強求來的,他多次與她強調,兩人是過命的交情。
除此之外,他不難察覺,她如許多人對他一樣,始終有一分不易察覺的敬與畏。
從前他覺得這些敬畏,讓他少了許多麻煩,無論做什麼,總能更輕易服衆。
可她對他的敬畏,卻成了他面前的一道溝壑。
她發現他派郁柒跟着她時,會怎麼想?
她接受了郁柒的幫忙,是處在絕境中的無奈,還是不介意郁柒在她身邊。
毫無疑問,是前者,否則為何她一出獄,便将郁柒遣走。
封霁獨自捋清了一些頭緒,卻心情更差了。
還不到能吐露心意的時候。
要等到有把握的時候。
封霁将外面候着的宦官辛錦榮叫進來,吩咐道:“多點幾盞燈,給我研墨。”
“是,殿下。”辛錦榮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書房内很快亮堂,他開始研墨。
封霁取出一沓箋紙,辛錦榮驚訝:“殿下,已經亥時了,您這是要寫多少,累了一天,該好好歇着啊。”
他還是住在皇宮裡的年幼皇子時,辛錦榮便在他身邊伺候,如同長輩般關心他,有時會忍不住啰嗦。
封霁道:“不寫完,我便睡不安穩。”
辛錦榮想到他今晚在書房怪異地枯坐許久,顯然是有心事,他便不多說了,隻管研墨。
硯中的墨夠了,又去多弄來幾盞燈,怕殿下看久了傷眼。
封霁執筆,很快寫下第一句話:“展信安,此書意在詳明二事之由。”
接下來的話他便開始多有斟酌,辛錦榮自覺不去看,不叫他分心。
第一,解釋他為何會派郁柒跟着她。
封霁自然不說實話,說是解釋,不如說是編造。
他說自己上次回京後,也便是在東宮大婚後,意外察覺到,封琰對她懷恨在心,他這侄兒有些小心眼,他不想再讓他闖出禍事來,才派了郁柒在她出門時暗中跟着。
實則是年初就跟着了,剩下的也算實話,他确實不放心。
第二,解釋送書之事。
他先低頭緻歉,考慮不周,驚吓了她。
又解釋,那日他在洛韻茶樓與人談事,正好就在她隔壁,不過她那邊才開始,他這邊已結束。
知道她在隔壁後,他送了客,繼續獨自在包間中飲茶,身為朋友,許久不見,既然偶遇了,他也想知道她在做什麼,便留意了一下隔壁的動靜。
聽聞她想要那類書,他便叫暗衛去大内藏書閣找來,本以為是舉手之勞,無足挂齒,沒想到卻成了驚擾,實非他所願。
之所以夜裡送去,是因為白日他便沒空了,且不好避人耳目。